自我疗愈的奥秘
“自我”听起来像是某种心理上的东西,是我们所拥有的一个无形的实体,与自己的身体无关。如果我们患了卵巢囊肿或高血压,那么这些都是身体上的问题,而不是“自我”的问题。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我们今天对自己的看法会对明天的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想象一下有两个陌生人来敲我们的门,二者各有令人吃惊的提议。
第一个陌生人说:“我是医学博士,我在做关于衰老的进阶研究工作。我的人生目标是找到一种能够改变导致基因衰老的药丸。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有希望的配方,我们需要找些试验对象来测试它的效果。”
他举起一个装有蓝色小药丸的瓶子。
他说:“我们从今天开始试药,我希望你能自愿加入这个实验。这是一个双盲实验。有一半的受试者会得到一个仿制药丸,也就是一个安慰剂。未来的六个月内,你将每天吃两次这种药。想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可以逆转衰老。当我们能找到改变一切的基因钥匙时,我们为什么还必须要接受‘衰老是不可避免’的说法呢?”
他的兴奋让你印象深刻,但第二个陌生人却带着淡淡的微笑。你问她是不是来做同一个药物实验的。
“不,但我是来教你如何逆转年龄的,”她说,“我的方法不涉及药物或安慰剂。你的年龄将在五天左右开始逆转,一周后,你就会发现很多其他有益的变化。我的实验很短,但很有效。”她指着第一个陌生人说,“他的药可能有严重的副作用。如果他的药物实验得到满意的结果,那么FDA[2]将不得不批准该药,批准过程将会花费数亿美元,而且需要数年才能完成。”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当然了,选择权在你手上。”
那么我们该选择哪一个?虽然这是我们设想的情况,但事实上它是真实的。制药公司一直在测试抗衰老药物,是要改变我们的DNA。正如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埃伦·兰格教授所说,可能会有一些突破,从而对人类的衰老产生巨大的影响。长期以来,人们认为衰老是“通向丧失能力的单行道”,兰格自己也做过很多著名的实验。兰格很有可能成为我们家门口的第二个陌生人。兰格教授在没有使用药物的情况下,有逆转衰老迹象和延长寿命的记录。事实上,她完全绕过身体直接进入大脑。
兰格最著名的实验如下。1981年,有8名七十多岁的男子参与了实验,他们健康状况良好,但有衰老的迹象,一行人乘坐大巴前往新罕布什尔州的一座修道院遗址。当他们进入修道院时,发现自己沉浸在1959年的情景里,听着佩里·科莫[3]的低吟,穿着符合那个年代风格的衣服,看黑白电视,读报纸—报纸上满是卡斯特罗接管古巴的故事和苏联领导人尼基塔·赫鲁晓夫的敌对态度。他们还观看了一部1959年上映的电影—奥托·普雷明格的《桃色血案》,并听了主要关于已逝人物如米基·曼特尔和弗洛伊德·帕特森[4]的体育演讲。作为实验对照,另一组8名男子过着正常的日常生活,但要求他们回忆过去。
时间胶囊环境组,也就是第一组,被告知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他们要完全按照1959年的行为方式去生活,而且他们都已经年轻了20岁。根据任何合理的医疗标准,假装时间旅行的结果应该是无效的。但兰格早前曾在耶鲁大学对养老院的老年人进行过研究,她发现衰老的迹象,特别是记忆丧失,是可以通过最简单的积极强化来逆转。给某人一个记忆的激励,比如按照他们的考试成绩进行小奖励,就能够让其他人认为是不可逆转的记忆重新出现。
连兰格也没料到她的沉浸式实验得到了戏剧性的结果。在进入时间胶囊环境之前,研究人员对这些男性进行了各种老化指标的测试,如握力、灵巧度以及他们的听觉和视觉能力。五天实验结束的时候,沉浸在年轻世界中的这些人展现出了更年轻的姿态。他们还改进了测量方法,包括视力的提高,这更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根据外来评委的评估,他们看起来更年轻了。这些结果明显好于对照组,他们也通过回忆过去在相同的身体和精神领域表现出了改善—时间胶囊组智力测试中高分获得者为63%,而对照组仅有44%。
“重要的是实际发生的事情,”兰格解释道,“转变自己态度的人也改变了自己的身体。”36年前,兰格教授或多或少是凭直觉行事的。2017年,我们进行了一项研究,证明多变的经历是如何改变基因表达,并训练大脑继续发展新途径的,就像我们在学习新事物或改变我们的观点时所做的那样(更多关于这些突破的内容,见后面章节)。
(2010年,BBC即英国广播公司制作了一部名为《年轻人》的电视连续剧,其中六位上了年纪的名人一起生活在1975年的情景中,就像兰格29年前的实验一样。参与者在我们眼前似乎变得更年轻了,一位几乎无法弯腰穿鞋的名人在舞池里发现自己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起来。总的来说,从姿势到面部表情,每个人都逐渐变得年轻起来。)
衰老的逆转与疗愈密切相关,二者长期以来都被认为完全是生理方面的,并且都局限在独立于大脑之外的身体过程。兰格是最早推翻这些假设的人之一。人们很容易迷失在为什么假装生活在过去会如此迅速地改变一个人的魅力这一神秘之中。但最重要的线索是这些变化是整体性的。医生接受的训练是一次只能处理一个器官、一个组织甚至一个细胞。通过“假装生活”可以同时改善这么多的功能,这在医学上来讲是没有道理的。兰格的研究结果把安慰剂效应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安慰剂效应取决于“愚弄”一个病人,让他相信正在服用一种有效的药物,然而实际上他所服用的只是一种假药。
在时间旅行实验中,人们既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也没有期望得到什么。唯一涉及的医学是一种新体验,这足以困惑当时所有的医学假设。
在兰格早期的一个实验中,她来到一个养老院,再次将她的实验对象分成两组。他们都得到了一些室内植物。其中一组被告知要负责保持植物存活,并且可以在固定的日程安排中有所选择。另一组则被告知,由工作人员照料这些植物,但他们在固定的日程安排中没有任何选择。18个月后,第一组受试者的植物存活率是第二组受试者的两倍。
当这些实验进行时,整个医学界都应该有“啊哈”的经历。几十年后,利用新经验作为延缓衰老和治愈痛苦的手段变得更加可行。养老院的居民可以照顾宠物。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在听音乐时病情明显有所改善。事实上,鲁迪和他的同事们制作了一个名为星火记忆电台的应用程序,为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提供音乐治疗。首先,作为护理者的家庭成员输入患者的出生日期以及与他音乐品位相关的信息。然后,这个应用程序就会播放患者在13岁到25岁之间听过的歌曲,因为这是人们余生在情感上与之联系的音乐。
用户的电子邮件如潮水般涌向鲁迪的团队,描述了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如何变得平静和不那么激动,以及晚期植物人患者如何突然“醒来”。一个家庭讲述了他们饱受折磨的父亲的故事:他们的父亲处于疾病晚期,已经几个月没有说过话了。他听了五首年轻时听过的歌后,突然坐在床上开始讲一个关于一辆红色小货车和他第一个女朋友的故事,还讲了大量的“细节”,虽然一家人尴尬得满脸通红,但看到父亲又一次如此高兴、如此有活力地讲话,他们都很激动。你还可以在YouTube上找到有关帕金森病患者的类似视频,他们在没有护士帮扶的情况下几乎无法行走,听了音乐之后自己却突然找到了平衡,甚至在音乐播放时跳起了舞。这就是音乐的治愈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对愉悦记忆的反应所产生的治愈力。
简而言之,我们正进入一个健康和疗愈的黄金时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人如何使用最常见但却最强大的工具:日常经验、简单生活方式的选择和增强意识的技巧。这个概念其实由来已久,中世纪的印度哲学家商羯罗说过,人们之所以变老和死亡是因为他们看到别人变老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