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进化的狩猎技巧
有一种说法在论坛和博客上反复出现:我们有尖锐的虎牙,这说明我们天生就是要吃肉,然而这根本不是事实。没错,我们的确有虎牙,但这不足以证明我们的虎牙就是为了吃肉而存在的。首先,虎牙只是哺乳动物的基本种类的牙齿的一种。大部分的哺乳动物都有虎牙,包括鹿和马这类吃草的动物。
其次,按照一些博客和论坛上的说法,人类的虎牙并不算十分尖锐和锋利。事实上,它们小而钝,即使在猿类(还有人类)中,虎牙的确是用来撕咬食物的,但它们的大小、形状和食谱并没有什么关系,它们更多的时候是与性交和搏斗有关。以大猩猩为例,它们主要以叶子和水果为食,但却有着匕首一般的虎牙——尤其是雄性。它们不需要用虎牙撕碎食物,但需要将虎牙作为一种对抗其他大猩猩的武器,尤其是当它们的战争与雌性大猩猩相关的时候。同样,对獐来说,需要和同类搏斗也是其拥有奇怪而巨大的犬齿的原因。而我们的祖先逐渐缩小了虎牙的尺寸(这为臼齿的成长提供了更大空间),也许是因为他们不会像其他猿类一样和同类战斗,也因为他们更像是一夫一妻制。武器的进化也给了我们祖先放弃巨大虎牙的资本,他们不再需要撕咬彼此,而可以用长矛取代虎牙刺穿彼此。人类虎牙缩小的进程至少有600万年了,逐渐变小的虎牙事实上成为一个将我们祖先和其他猿类区分开来的主要特征。我们的虎牙与其说它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肉食性的证明,不如说它是一种迹象,这种迹象表明无论好或坏,我们都应该与同一伴侣待在一起。
真正吃肉的牙齿并不是虎牙,而是裂齿。如果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熟悉,那是因为人类并没有裂齿。猫、狗,甚至臭鼬都拥有裂齿。如果你设法打开一只小狗的嘴巴,可以看到裂齿就在下巴后面,像刀锋一样尖锐,有着撕碎肉类的完美能力。裂齿是食肉类秩序成员中关键的一个特征,这个秩序中的成员包括了哺乳动物中的大部分捕食者,比如狮子、老虎、海豹、浣熊和家猫。
我们人类缺少的还有食肉动物的下颌。观看任何一部以稀树草原为背景的自然纪录片,都可能会听到狮子的吼叫声,这类猫科动物真的可以将它们的下巴张得很大。而人打哈欠,无论是现代人类还是我们的祖先,都无法与它们相比。我们同样缺少像狮子那样惊艳的颞肌(如果我们经常咀嚼口香糖,这块肌肉会被损伤)。所有的这些都意味着,我们不但不可能像食肉动物那样用我们的嘴巴捕杀猎物,而且在进食未经处理的生肉时也会很困难。
如果你是一个智人,无论你是早期智人还是晚期智人,你在稀树草原上找到了一个没被碰过的斑马尸体,除非你带着一些锋利的工具,不然你就有麻烦了。所有的斑马肉都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皮肤下面,仅凭你的牙齿完全不可能破坏它们——想象一下咬一口活着的奶牛。虽然我们祖先的牙齿比我们的要大,但当他们需要咬透皮毛和皮肤时,他们的牙齿并没有多少用处。你可以像猩猩一样徒手将一只猴子撕碎,但如果你想吃一头长颈鹿尸体的肉,就需要真正的食肉动物来帮忙了。你需要像秃鹫那样等待,直到另一种更加有技能的动物撕扯掉斑马尸体上的皮肤,露出肉来,或者你可以干脆再多等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流逝骨架会腐烂,皮肤也会变得更加容易被破坏掉。但是,即便你能够将一头斑马塞进你的嘴里,你滞钝的牙齿也不太可能将肉咬成能够吞咽下去的大小。在石器被发明的大约260万年前,早期人类并没有猎杀大型动物的能力,他们的身体构造不适合做这些事。
但是多亏了那些工具,我们的祖先大概在180万年前开始用工具捕猎小型羚羊。虽然科学家们仍在找寻我们的祖先当时用来捕猎的武器,但这些动物的骨头(上面的伤痕证明它们身体上有大量的肉)则表明它们可能是被撕碎的,而不是自然腐烂的。由于狮子和鬣狗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狼吞虎咽吃掉一头小羚羊,所以智人们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偷那些被杀的猎物。
我们究竟怎么捕猎?如果猎物真的很小,我们徒手就可以做到。著名的肯尼亚裔英国古人类学者,为自己能够徒手抓捕小野兔和羚羊的能力而自豪,并由此推断如果他能做到的话,我们的祖先或许也能做到。另外一个可能的情况与金合欢树有关。金合欢树广泛生长于非洲的稀树草原上,它带刺的枝条比带刺的铁丝还要锋利,当地居民会用它的树枝来保护自己饲养的家畜,抵御捕食者的袭击。这也是为什么独眼长颈鹿并不稀奇的原因,因为长颈鹿以金合欢树的叶子为食,所以经常会被枝条上的刺刺伤眼睛。最初,我们的祖先可以把金合欢树的枝条当作一个吓退狮子或猎豹的有力武器。自那时候开始,从在食肉动物的鼻子前挥舞一根带刺的枝条,到将一根已削尖的枝条扎进一头羚羊的身体里,不需要经历很长岁月。一旦早期智人拥有了石器,他们就可以更加有效地利用带刺的枝条。你并不需要一个多么聪明的脑子就能想到这个主意,毕竟黑猩猩就这么做了。在塞内加尔的丛林里,一群黑猩猩用它们的牙齿将树枝磨成长矛,然后用它来刺穿灌木丛的动物幼崽——正如它们的名字所暗示的那样,这是一些小巧的灵长类动物。
一旦智人们控制了火,他们就可以用火来进一步硬化矛尖。将一根棍子扔进篝火里,会使它更有韧性,也更有杀伤力。然而,我们的祖先在发现可以让长矛变得更有杀伤力的石器前花了很长的时间。最早的关于这类武器的证明来自南非,距今约有50万年的历史。所以说,我们在100多万年中似乎都在使用锋利的棍子来进行猎杀。这几乎不可能,尤其是考虑到我们并不是大型动物(我们的祖先还要更小一些),我们没有爪子,我们的速度也不快。那么,我们在石器出现之前的时代究竟是怎样捕杀猎物的呢?第一个,同时也是最明显的答案就是,我们是社交型的生物,是群体作战。第二个答案就是,我们拥有爬树的能力。
想象一下150万年前,东非稀树草原上温暖而晴朗的一天。但别想象成塞伦盖蒂平原,想象一片更丰茂的土地,许多树木和灌木丛装点其中,与此同时,它们也提供了阴凉、猎食和藏身之处。在树林中,一只瞪羚正在慢慢地吃草,丝毫没有意识到树枝上盘踞着的一群智人正在准备发起一场突袭。瞪羚越靠越近,突然,智人们扔出了他们的长矛。一些尖锐锋利的棍子刺入了猎物的身体,瞪羚倒下了,成为一顿美餐。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猎成为早期人类生活中的一部分。人们发明了长矛,又发现了该如何削尖它们,并在火焰中硬化它们,后来又加上了石头尖。在德国,人们在一头大象(距今约30万~40万年)的肋骨间,发现的一根长矛(是的,当时在德国有大象)可以证明那时我们的祖先是娴熟的标枪手艺人,这种标枪正是专门为高效投掷而设计的轻便长矛。它大约有2米长,由紫杉木上最坚硬的、也就是靠近树根的部分制成。我们的祖先已经学会了远距离杀死一头大型动物的技巧。
然而,就像很多研究者指出的那样,我们不应该将打猎行为过度浪漫化。现代的文化习俗使我们将狩猎看作一种高尚的、进化的行为,而将食腐视为一种肮脏的、简陋的行为,并嗤之以鼻。因此,我们往往认为狮子是丛林之王——它们毕竟是捕猎者,而鬣狗这样的食腐动物则被认为是卑微和怯懦的代表。但是,我们没有理由认为食腐行为是获取肉类的较次要方式。狮子时常也会扫荡腐肉——在塞伦盖蒂平原,它们的食物中有40%都是从其他捕猎者那儿偷来的。而鬣狗捕猎的次数比它们进食腐肉的次数要多。食腐行为困难重重又十分危险,想要做一个优秀的食腐者,需要关注周遭发生的一切猎杀行动,需要赶在竞争者之前到达战场,可能还需要靠搏斗赶走猎杀者,或者其他的食腐者。狩猎是一种优越的、更加高尚的获取肉类的方式的观点,只是我们现如今的一种偏见。
即使在早期我们只是食腐者,但在250万年前我们绝对就是食肉动物了。因为气候变化导致日常食物难以获取,我们变成了无肉不欢之人。简单来说,我们尽力去吃肉是因为肉就在那儿,就像伊甸园里“作弊”的细菌为了更有效地汲取营养而吞食了其他细菌,我们旧石器时代的祖先在物资匮乏时期吃掉羚羊的尸体抵御了饥饿。
肉类已经永久进入了人类的饮食当中,这一变化将带来深远的影响。一旦早期的人类开始狩猎,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都将发生,并且会给我们的身体构造、社会和生活方式带来深刻的变化。从古老的时代开始,肉就不仅仅是一种营养了,而是与政治和性也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