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实践中人本质的设定及其实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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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管理中人本质的一般规定性

一 管理中的人的本质

本质乃是一个间接的领域,是直接存在物之间的一种反射关系。离开了人的具体的现实的社会关系和其所进行的对象性实践活动过程,人最多只能是一个直接的一般自然存在物。由此来谈论所谓的人性或人本质的规定性,非但是不合逻辑的并且必然陷入片面性和抽象性的窠臼。和其他任何事物的本质一样,管理中的人的本质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直接性存在,它只能是一种在具体管理实践的对象性运动中通过人的创造物的直接存在所映射出来的间接的内在规定性。这种内在规定性,就包含在人们所实际参与和从事的管理的现实组织关系与管理实践之对象性活动的具体过程之中。

就人与管理实践的一般关系而言,管理中的人的本质整体上只能被理解为一种组织起来的创造性主体,一种既是人的对象性创造物的创造主体,同时又是人本身的创造性地实践生成的主体。管理实践活动的具体现实性和过程性决定,这种主体的创造性能量的释放乃是一个非常具体的逐步展现的过程,其具体的内容和实际实现程度,则由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和管理的历史发展形态及其具体组织形式来决定。所以,管理中的人的本质不可能是任何一种可以事先加以直观地确认或抽象地“假设”的直接的、既成的规定性。如果一定要“假设”,也只能将其看作是一种具有无限可能的创造性的主体力量。这种力量只有在它的实际创造活动中,即在管理实践的具体过程和历史进展中,才能够获得具体的实现和得到现实的确认。这种实现和确认通常至少表现为以下几个主要层面、环节,或者说主要具有以下几个一般的规定性。

二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自我设定性

人的活动区别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在自己的意识支配下进行的,是一种有目的的改造对象的活动。当人在这种对象性活动中确立了自己的活动目标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对自己预改造对象未来状态的一种设想和欲求,它同时也就是,或者说更为深刻的乃是对将要完成这一设想的人自己的内在本性的一种自觉,是对人自己作为这种活动的创造性主体将可能和应当如何具体作为的潜在本质的一种自我设定。

管理实践活动是一种有组织的集体创造性活动。管理实践活动的这种特殊性质决定,管理中的人作为创造性主体首先必须对自己如何适应和完成这种特殊活动作出某种自觉的自我设定。这种设定的基本内容大致可以从管理体系中人与对象、人与人和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具体关系所决定的管理中的人的活动目标、行为特点和需求的满足方式等的特殊形式中加以把握:一般说来,管理中人的活动目标,虽然往往是多种多样的和多方面多层次的,但基本上可以归为个人目标和组织目标两类。管理中的个人的目标的实现必须以组织目标的实现为前提,二者必须达到高度的统一。管理中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和必须在这种高度统一中,来设定自己的具体的活动目标,以便使其成为组织目标实现的有机组成部分,并由此获得其正当性和现实性;管理中的人的行为是一种有组织的创造性行为,即在严密分工和系统协调中的集体创造行为。管理中的每一个人的行为都是集体创造活动的一个环节或有机组成部分,个人行为之间必须形成高度协同一致的整体。管理中个人的具体行为的设定,只有在这种高度协同一致的整体性力量中,才能获得其现实可行性和实际有效性;管理中的人的需求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系统,多种需求往往交织一起并不断相互催生演变。其中既有集体的共同需求和组织层面的一致性需求,又有个人的差异性和变化性需求。管理中的人的需求的满足方式的设定,就是将这些需求整合为一个互补的体系,形成一个共生的协调系统。由此才能够使管理中的人在实现组织目标、造福社会和体现个人价值的集体创造性活动中,通过全面满足自己生理需求和社会需求,来实现对自己本质的真正占有和现实体认。

因此,我们便可以得出结论说,管理中的人本质的自我设定,乃是作为创造性主体的人对自己在特定的改造对象的集体创造性活动中的一种社会性主体的具体确认。这便是管理中的人本质的第一个基本规定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当代管理学中才有所谓“组织人”的说法。也就是这种“组织人”,才使得管理中的人和其他活动形式中的人的区别,以及人们通常所使用的诸如“中国人”“海尔人”等说法,具有了实质性的意义。

三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实践生成性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自我设定,是管理中的人对自己作为组织起来的社会性创造主体,在处理人与对象的关系、个人与组织的关系和个人与个人的关系的时候,应当和必须采取的活动方式的一种能动自觉,是在对自己作为这种创造主体所拥有的内在力量充分自信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如何改造对象的理想意图。这种自觉和意图为现实的管理实践提供了意识前提和活动蓝图。任何管理实践活动都是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将这种蓝图变为现实的过程。

然而尽管如此,就这种设定性本身来看,它实质上还仅仅是复杂的人本质的第一个基本规定性而已,还只是停留在理想状态中的对人参与或进行管理活动的内在的潜在本质的一种总体层面上的主观设定。要使这种内在力量表现于外,使这种潜在性实现出来,将主观的设定变为客观的现实,必须通过具体的现实的管理实践活动。只有具体的现实的管理实践活动,才能够最终决定现实的管理中的人实际上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创造性的力量,事实上到底占有了什么样的或何种程度的属人的本质。这就是说,管理实践活动中的人的现实本质,是由人所从事的具体的管理实践创生的。其具体内容或实有状态,只能通过人所进行的具体管理实践活动的事实状态和其实际的创造物来确认。正所谓管理是人性的体现和创造,反过来管理又创生和促进人性的发展;人用自己的方式创造物,物却反过来印证和确认人的本质。这就是管理与人、管理中的人与物的辩证法。

管理实践活动毕竟是现实的具体的。现实的管理实践是怎样的,进行这种实践的人的本质也就是怎样的。这种现实活动具体达到什么深度和广度,决定着身在其中的人对自己本质的实际占有程度。作为创造性主体的人在具体管理实践中所生成的对自己那具有无限可能的潜在本质的事实上的有限占有,就是管理中的人本质的第二个基本规定性。这个规定性表明,由管理实践所创生的管理中的人的现实本质,即管理中的人本质的实有状态,往往和人们所欲设和希冀的理想状态存在差异。这种差异的原因和它将如何被克服,只能在管理实践的深化发展和由此所决定的人本质的历史演进中寻找答案。

四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历史演进性

管理中的人本质实践创生的事实决定,不同的具体管理活动中的人的现实本质,或者说处在不同的管理体系中的人们对自己本质的实际占有程度,都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不仅表现在管理实践发展的不同历史形态当中,也存在于同一形态的不同管理系统的具体组织形式当中。

管理实践的历史发展,如前所述,迄今为止已经先后经历了经验管理、科学管理和文化管理等三大历史形态。在这些管理形态的历史演进中,受不同的管理理念的引领和支配,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管理系统的具体组织形式的不断变化。管理学中的种种“人性假设”,诸如工具人、经济人、社会人、自我实现的人、复杂人以及理性人、决策人、行为人、文化人或组织人,等等,事实上就是这类具体的组织形式变化的理论反映和历史记载。如果我们仔细研究这些大大小小的管理形态之间和管理的具体组织形式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现伴随着这些形态的发展与形式的变化,隐藏在其内部或背后的正是管理中的人本质的具体规定性的不断丰富化和逐步展开的历史序列。

经验管理中的直观判断意义上的自然人、科学管理中的事实判断意义上的理性人、文化管理中的价值判断意义上的组织人,以及工具人、经济人、社会人、自我实现的人、复杂人和文化人,等等,这些对管理中的人的具体规定,不仅仅是一些理论认识,它们恰恰是管理历史形态和管理体系具体组织形式发展变化当中,管理中的人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实际经历的一些发展阶段和具体表现形式。理论认识只不过是对这些事实的反映罢了。这些发展阶段的逐步跃升和具体表现形式的依次展开的历史表明,管理中的人的本质,随着管理实践的发展和其现实状态的变化,具有明显的历史演进性。这种历史演进性不仅表现在人的丰富特性的量的不断拓展,而且表现在质的方面的逐次演化与递进。这种历史演进性无疑是管理中的人本质的第三个基本规定性。这个规定性表明,管理中的人对自己本质的实际占有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过程。而这个过程的动力和其形成的具体原因,则无疑来自于作为创造性主体的人的实践创造,在于这种实践创造活动必然具有的历史性质和其无限的发展能力。

五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无限创造性

管理中的人的实践创造活动总是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在由此才可能产生的特定管理理念引领下所形成的管理形态及其具体组织形式中现实地展开。这决定管理中的人的本质总是具体的有限的。但有限包含无限,我们在管理中的人的具体的有限的自我创生的现实活动中,总能发现它的无限性。这种无限性不仅表现在上述的历史演进当中,也同样体现在任何现实的具体的管理实践活动当中。甚至可以说,人的历史演进的无限性正是其现实的具体实践活动的无限创造性所造成的。

马斯洛曾经在自己关于人的需求层次性理论当中,事实上从他自己的角度已经给我们描述了这种人本质的无限创造性。他认定人的需求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由单一需求的满足必然创生出其他需求的逐层跃升的无限的发展过程。[8]我们可以将其看作是对管理中的人本质的无限创造性——这个管理中的人本质的第四个基本规定性的具有一般意义的一个注脚。

管理中的人本质的实践创生不可能停留在一个水平上。人作为创造性主体的本性、人的需求的无限变化所形成的内驱力,加上社会的进步、环境的变化和认识水平的提高等所形成的综合动力,必然会使人们的实践能力不断地得到提升和发展。人是在自己的劳动实践中不断成长着的。人的劳动实践能力的不断提升,标志着作为主体的人的创造性本质的逐步展现与升华。人本质的这种展现与升华,必然表现在人的需求的逐次变化上来,而这种变化了的人的需求,同时就会使得人的活动目标和行为方式等随之发生变化。这些属人的方面的变化,逐步地并最终将彻底改变人们的有组织的集体活动的具体组织形式,或者说改变具体的管理体系的现实状态。当这种管理体系现实状态的改变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带来的就是所谓的管理形态的历史演变。正是在这一系列的管理与环境、认识与实践、本质与现象、人与物、个人与组织以及管理的具体组织形式与历史形态等辩证运动的无限进展当中,管理实践活动的逻辑和历史不断趋于统一。管理中的人真正具体的本质就是在这种无限创造性所造成的这种历史与逻辑动态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实现着人自身的全面发展。这就是作为社会性创造主体的人进行管理实践活动的终极目的和它的全部意义之所在。

如此看来,管理学“人性假设”理论将管理中的人的本质或人性,看作是我们可以对其采用相应固定的管理措施与模式的客体的人所具有的既成的、不变的直接存在物,就不仅在理论上是片面的抽象的,而且在实践上也是有害的。必须对其作出彻底的反思和批判。


[1] [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页。

[2] 傅长吉、丛大川:《“管理”与人的生命存在——对“管理”产生前提的哲学反思》,《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4期。

[3] 苏健:《管理与人性》,博士学位论文,中共中央党校,2003年。

[4] [美]Armen A.Alchian,Harold Demsetz,“Production,Information Costs,and Economic Organization”,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2(62),p.782.

[5] 王文奎:《从被管理者的角度谈管理》,《当代财经》2004年第9期。

[6] 王文奎:《在组织中成长——从被管理者的角度谈管理》,《理论导刊》2002年第2期。

[7] [德]雅斯贝尔斯:《新人道主义的条件与可能》,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233页。

[8] [美]弗兰克·G.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吕明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