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浪漫精神和古典精神角度解释革命
这里能够再次提出一种与法国大革命的关联。其实,历史学家丹纳就曾参照esprit classique[古典精神]的抽象理性主义把雅各宾主义解释为自恋的信理家(Dogmatiker),因其raison raisonnante[偏执的理性]而不具备领悟事实的能力,试图用他们自己的政治几何学定理构筑世界。卢梭基本上被困在这个moule classique[古典模具]中,这模具日益狭隘僵硬,最终变成了毁灭一切的僵硬的理智主义。同样,激励着罗伯斯庇尔(Robespierre)这位教长的,不是旺盛的非理性主义精力,而是空洞的抽象观念的癫狂。就塞利埃尔而言,他谴责革命是基于其非理性的事实。换言之,也就是说,革命是神秘精神和浪漫精神。丹纳则对革命的理性主义抽象观念及其古典精神有强烈感受。虽然从法国的历史看,古典与浪漫的对立十分简单,因为存在着公认的古典主义传统,可是,一旦把这种公式用于解释政治事件,就不那么确定了。此外,在德国经常被视为浪漫派的反对大革命的人,他们提出的几乎所有论证,都再现于丹纳的著作。只有伯克及其翻译者根茨,把雅各宾党人称为疯狂的空谈家。缪勒也说,革命是抽象观念的偶像崇拜,并断定它与古典主义时代有关联:革命是一种单个人的理性主义的绝对王权论(der rationalistische Absolutismus eines einzelnen Menschen),革命信理仅仅是同一种理性主义的“反题式的谵妄”。缪勒的这些论证的依据,同样来自伯克、哈勒、迈斯特和博纳德。因此,正是所谓的政治浪漫派,从革命者远离合理经验的行为中,看出了他们的麻木不仁。其实不言自明的是,法国的市民阶级共和派和“人权及公民权同盟”(Ligue des droits de l'homme et du citoyen)的成员,并不认为自己被这些论点驳倒了。他们援引美国宪法,宣称这些出于“自然”的公式表面上看起来是抽象定理,其实是可靠的经验和可靠的政治直觉的表达。这些人将浪漫派的指控回敬给了自己的对手。
可见,法国大革命这一事件,被视为现代史的分水岭。对政治党派的区分,依据的就是他们对1789年观念的不同立场。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区分基于这样的观点:自由主义发源于1789年,反对1789年的保守主义则肇始于伯克和浪漫派。可是,对这一重大事件的说明是如此矛盾,以致第一批革命者和后来的反革命都被称为浪漫派。1789年观念与“个人主义”一词难解难分;可是,浪漫派的本质据说也是个人主义。据说,浪漫派还是一种远离现实的态度。可是,在反对革命时求助于真实的体验与现实的,恰恰是政治的浪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