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叙2 西撒克逊的兴衰
在古英语时期的第二阶段,西撒克逊方言迅速崛起,成了标准的文学语言。语言本是权力的表征,其声望的高低直接反映着说话人的权力大小(第27页)。在盎格鲁-撒克逊时代,崛起的韦塞克斯势力强大,最终成了英国政治的统一力量,其方言地位也因此随之上升,势不可当。但标准的确立却并非一日之功,就古英语的情况而言,这个过程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仍旧可以看到。
在西撒克逊时代早期,能代表当时文学特点的方言叫“早期西撒克逊语”(Early West Saxon)。这种文学的产生动因,源自阿尔弗烈德国王的巨大影响。他力主恢复宗教信仰与学术开放,一则想要赢得上帝的福佑,战胜那些信奉异教的丹麦人,二则想赢得人们的忠诚,巩固自己作为基督徒国王的地位(见嵌版2.7)。公元9世纪90年代初,他不但组织翻译了格雷戈里的《农桑》,还亲自为译本作序。在序言中,他致信沃夫里普(Wærfreþ)主教,讲述了基督教在英格兰的情况,对比了早期的繁荣和眼下的贫瘠,分析了维京入侵所带来的文化灾难,从中可以看出,他对教育的需求是十分清楚的。
我时常在想,在全英格兰,无论圣事还是俗事,都曾有过怎样的饱学之士!在全英格兰,那段时光曾是何等幸福!……这个国家的文化和教育,海外民族曾多么羡慕!可现在,我们要获得学问,却只能学自海外!在英格兰,学问已彻底衰败。在汉柏河这面,能读英文祈祷书者,能将拉丁文译成英文者,皆已所剩无几。我想在汉柏河的彼岸,这样的人才也没有几个。人才匮乏如此严重,自我登基以来,在泰晤士以南的整个地区,我不曾想出一个。感谢全能的上帝,现在我们有了几个教师……由此我想到,如果您也这么想,则我们最好也能翻译一些书籍,这事有必要告知天下众人,用我们都懂的语言来翻译,并使其成真-只要拥有和平,那么有上帝的帮助,我们定能轻易完成——这样,英格兰的所有年轻人,但凡是自由的,有财富的,都能在别无他事之时,专心致志地研习,直到能顺利阅读书面英语。
从现存各种手稿中可以看出,阿尔弗烈德的语言计划,在经过苦心经营之后取得了骄人的成果。在第9世纪晚期和整个第10世纪,几乎所有的散文文本都是用西撒克逊方言写成的,虽然也有其他方言形式混杂其间(如第二章所示),但正是这种西撒克逊方言,在今天仍被当作原始素材,用在介绍古英语的各种语法和手册之中。早期的主要文本包括翻译本《英吉利教会史》(第15页)、《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以及阿尔弗烈德自己的作品,比如译本《农桑》和波爱修斯的《哲学的慰藉》。
到10世纪晚期,这种方言有了进一步发展,被称为“晚期西撒克逊语”(Late West Saxon)。在这期间,我们发现埃尔弗里克、乌尔弗斯坦、亚瑟沃尔德、伯霍弗斯(Byrhtferth)等人皆有自己的作品问世。《编年史》仍在继续,所有作品都流传广泛,也都是经由政治和教会网络而正式发放的。但早晚两期也存在巨大差异。在早期时代,各种文本都包含大量的变体,呈现出方言的融合(尤其在麦西亚方言中,见第34页)、个人的区别、抄写员的自相矛盾等。没有迹象显示,曾有人作过真正的努力,以求得到一种统一的、通用的、标准的表达形式。
这样的尝试开始于第10世纪后半叶。在遍布全国的僧院中,抄写员们的作品都出现了一种引人注目的一致性倾向。在现今的威尔特郡(属亚瑟沃尔德)、多塞特郡和牛津郡(属埃尔弗里克)以及乌斯特郡(属乌尔弗斯坦),作家们的拼写、用词、结构等全都显示出惊人的相似性。很多学者都认为,温彻斯特风格的影响特别突出。我们甚至可以发现校订的迹象,识别作者的修改之处,而这些都暗示着时人对“正确的”语言的一种关注。埃尔弗里克(见嵌版 2.8)就曾校对过自己的早期作品,而他的一致化努力,甚至关涉名词词尾和动词形式的搭配(当时皆处于屈折变化中,见第42页)。比如,他重新校正了自己的布道文,修改了动词be的形式,用beon替换sindon,用bið替换is等。另几个早期西撒克逊手稿也都由作者进行过修改,可见他们也感到了标准的逐渐形成。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作者们都心知肚明,因为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作品的翻译和风格等问题。埃尔弗里克曾预见性地指出,有必要消除各种抄写错误:
现在,我以上帝的名义渴望并乞求,不论是谁,如果想誊写本书,就请对照原本仔细校正吧,以免那些粗心大意的作家让我们蒙受骂名。粗心大意就是罪大恶极。除非校正清楚,否则就是作恶,犹如变教义为教条,化真实为虚假。所以,人人该当正直,祛除欺诈,唯有这样,才能清白地面对上帝的裁决。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经过了所有努力之后,西撒克逊标准依旧没能成为今日标准英语的基础。尽管这种方言在整个11世纪继续发挥着影响,但还是逐渐退出了人们的使用。在韦塞克斯的北部地区,一种不同的标准语行将兴起(第十章)。
1 《古英语文库词典》,多伦多大学中古研究中心编。
2 此嵌板基于Toon(1992:427)。
3 本章所用《帕克尔编年史》文本,见Smith(1951)。
4 阿坝的遗嘱见Cotton Aug. ii. 64,复印件见Sweet(1885:447-9)。
5 见Schabram(1965)。
6 这里所用《艾尔弗里克对话录》见Garmondsway(1947)。
7 凯德蒙故事的全文以及他所作的圣歌,见Crystal(2003:20,29)。
8 克莱贝尔的评价见(Klaeber:1922),第lxxxviii页。
9 见Kastovsky(1922:346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