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15 - 谎言

就在同月，沈平和王芊领了证，那天，他们邀请了七八个好友吃饭。小云怀了孕，加上上海隔深圳远，不能亲自来喝酒。她快递了一份礼物送给他们，以示祝福。那是她以前公司女主管从国外给她买的一副真丝围巾，她一直没有戴过。那天吃饭时王芊戴着这个围巾，还在向其他人炫耀。——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和这个素昧谋面的好姐姐有过一段情吧。当时韩坤也在场，睹物思人，两个男人的心情又怎能用文字描绘？

小云未能参加宴会，沈平和韩坤都感到一丝遗憾。那晚他们都喝了很多酒，韩坤开沈平的玩笑说：“我应该算你们半个媒人吧，要不是我搬出来给你们创造条件，沈平也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快抱得美人归了。”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起哄让两夫妻再敬酒。那晚，他们酩酊大醉。

卫岚通知孙志鹏到她的办公室，向他表达了希望他去美国总部接受经理人培训的想法。她说：“总部每两年有一届经理人培训，作为公司后备经理人储备。经各部门主管推选和高层审核，我们华东区的这个名额打算给你。这里是一些有关培训的介绍，需要驻总部半年，你考虑一下，一周内给我回复。”孙志鹏内心一阵狂喜，这还用考虑吗？当然要去。“谢谢卫总栽培，我会尽快给您答复的。”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没想到好运这么快就降临到他身上。

他如愿又一次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

和孙志鹏离婚后，张小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等到十一月，便把母亲接了过来。离预产期仅有一个多月了，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总是好的。上海的冬天很冷，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雪，早上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张小云特地多加了一件羊毛衫。现在，她正在雪地里小心地走着，她要去赶82路公交车。她穿得严严实实，脖子上系着红围巾，像一团跳跃的火。刚吃过母亲做的热汤面，脸上还泛着红红的光。一个人不管在多恶劣的环境中，不管承受着多大的困难，都是能生活得美满如意的。

今天，是她产前最后一次上班。她的休假申请已获批准，明天起就可以在家休息了。她到达公司的时候时间还早，她今天要把手上的事完成，顺利交接。前台小兰亲切地跟她打招呼，这个善良的四川姑娘是公司里最没有心计的一个。同事们都三三两两地来了，每人脸上都挂着冻僵了的笑，他们除了谈公事，很少有其他的交流。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小云正在和接手她工作任务的小陈交接工作，这时小兰走进来凑近她耳边说外面有人找。“是个帅哥。”她诡异地笑了一下。张小云笑小兰俏皮可爱，同时她也有一丝纳闷：“谁会找我呢？”她让小陈看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起身径直朝前厅走去。

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她熟悉那个背影，又感到一丝意外，真的是他吗？他怎么会来找我？直到看到他的脸，她才确定地喊了声：“韩坤？”脸上写满了惊喜和疑惑。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与他相见。韩坤两手拎着东西，风尘仆仆地站在厅外走廊里，他看到张小云的时候，也小小的震动了一下，“我简直认不出你了。”他笑着说。也难怪，一个临产的女人跟她结婚前比，自然是判若两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找我有事吗？”她迫切地问。既惊讶，又欢喜。她拉韩坤进到会客室里坐着聊，韩坤说不了，他怕给小云造成不好的影响。看小云挺着大肚站着不方便，他建议就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坐。

“我到上海出差，顺便来看看你。我听沈平说你怀孕了。”他回答了她的疑惑。

小云见韩坤皮鞋上还沾着雪，手红通通的，要去倒杯热茶给他，被韩坤拉住了：“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中午约了个老总吃饭。下午便回深圳了。”他递过一只手中的纸袋子给小云，“这是我给你肚子里的宝宝买的两件衣服，算是我给小家伙的见面礼。”

张小云觉得很感动，除了感动，还有些其他的情绪。她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快要离开，她没办法挽留他，却又多么希望他能停留多一些时间，哪怕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她想问他与柳曼发展得怎样，也想告诉他她已与孙志鹏离婚……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想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牵强。她感到一丝尴尬，起身倚靠在栏杆上，她所在的公司在28楼，能俯瞰黄浦江上的货轮。“你的公司都还好吗？”她问。“挺好的。就是比较劳心劳力。”韩坤也起身站过来。忽然他像想起什么，说：“你不是恐高吗？”张小云笑道：“现在不了。”“噢……”韩坤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你的个人问题进展得怎么样了？”张小云想缓和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调侃韩坤说。

“正在发展中吧。女人总是太麻烦。”

“是甜蜜的负担吧？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韩坤看了看表，表示要走了。张小云说：“真的很赶时间吗？要不谈完事到我家里去坐坐，我让我妈做好吃的家乡菜。”韩坤说没时间了，下次有机会的。

电梯来了，韩坤伸出手来握了张小云一下，算是道别。“照顾好自己。”他说。

目送他离开，张小云还在原地呆立了一会，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而有时候，感觉时间在飞，她的十六岁，分明就在不远处。

韩坤出了大楼，打了个的直奔与老总约见处。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着，收音机里流淌出一首传遍大街小巷的歌：“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那熟悉的街……我多么希望再见你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是啊，谁也回不到昨天。现在，他祝福她过得好，她也真心地希望他能找个好女孩。

两年后。

一个约摸两岁的小男孩在小区游乐场和小伙伴玩，一老人在旁边长椅上坐着，是张小云的母亲。过了一会，老人冲小男孩喊道：“豆豆，妈妈回来了！”小男孩忽闪着大眼睛朝小路上望去，只见张小云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看样子像是刚下飞机。“妈妈！”小男孩飞奔过去，他刚两岁，跑起来还不太稳当。张小云一把抱住儿子，张母上前提住箱子。三人有说有笑地朝家走去。

张小云一年前回到了广州工作，现任广州某外语培训机构法语部部长，今天刚和同事从巴黎出差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母又问她公司里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张小云说：“妈，您别操心了。有合适的我会留意的。再说我现在挺好的。”“可是豆豆越来越大了，单亲家庭对孩子来说总是不好的。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豆豆打算了。”张小云只顾听着，母亲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人呢？什么才叫合适？外联部的主管闫子峰也是离异，对小云还不错，在公司里挺照顾她的。他是不是合适的人呢？张小云疲于去刻意发展某种关系，但也不抗拒了，她想，只要能对儿子好，我都能接受。

周五下班的时候，闫子峰邀张小云周末看电影，张小云说要在家陪儿子。闫子峰便说，那我们去公园烧烤吧，把你儿子也带上。张小云便答应了。三人开车到了莲花湖公园，那天他们玩的很开心。闫子峰很讨小家伙的喜欢，他给他买了好多玩具，还带他一起放风筝，钓鱼。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小家伙玩了一天睡着了。闫子峰抱着他送上了楼，放到床上。张母听到动静，从门里看到了一切，她轻轻地把门关上了。她希望女儿早日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这位先生看上去不错。

张小云给闫子峰倒了一杯水，问他要不要坐一会儿。闫子峰仰头把水喝尽，说：“不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张小云送他到门口，说：“谢谢你。”闫子峰说：“我应该谢谢你肯陪我出来。以后想带儿子去哪儿，尽管叫我，我负责当你们的司机。”张小云很感动。闫子峰补充说：“还有，你以后不要叫我闫部长了，太生疏了，叫我的名字。”张小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应允了。再抬头时碰到他深情款款的目光，两人四目交汇，闫子峰忍不住要吻她。张小云急忙避开，说：“我儿子好像在叫我。”闫子峰只好作罢，说了声：“再见。”

那晚，张小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白天在公园湖边的情景：一个男人正和儿子追逐嬉戏，自己在旁边草地上坐着，而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时，她却从这幅幸福的画面中惊醒了，她隐约看到的却是韩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