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14 - 两散

韩坤的母亲要回厦门，晚上她叫来柳曼一起吃饭。她再次提出让柳曼住到家里来，遭到韩坤的坚决反对。韩坤开诚布公地说，他和柳曼不可能在一起，要他母亲和柳曼都死了这条心。柳曼受不了气，中途离去。韩母无奈。

柳曼被韩坤一次次的拒绝，心中的堡垒也决了堤，她终日闷闷不乐，到酒吧借酒浇愁。一个周末，她在酒吧又喝多了，一男找她搭讪，还对她动手动脚。正好那天阿诚也在酒吧陪朋友，他认识柳曼，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给韩坤打电话。韩坤赶到时正值那男人搂着不省人事的小曼往外走，韩坤和阿诚赶紧拦了下来。不料那男人不买账，和他们争执起来，借着酒劲对着韩坤脸上就是一拳，双方扭打在一起，直到有人喊：“警察来了！”才一哄而散，逃窜开去。

韩坤被打得嘴角流血，他开车载着酩酊大醉的柳曼回到家。韩母得知一切后，没怀好气地看了眼瘫睡在沙发上的小曼，一边心疼地给韩坤嘴角上药。

柳曼醒时已是黄昏，她想起上午发生的事，又看到韩坤嘴角的伤，心中颇为自责。韩母也一反往日对她的态度，指责她说：“小曼，不是伯母说你，一个女人要懂得自重，安分守纪，别无端生出些事来。阿坤这次为你，脸被打成这样，你让伯母怎么放心把他交给你照顾……”待韩母进去厨房做饭，柳曼凑近韩坤，心疼地摸他嘴角的伤，被韩坤躲开了。“阿坤，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才去喝酒的，谁叫你成天对我不理不睬……”“小曼，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是，那晚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我真没想过要和你那样，我也没想以后要和你怎么样，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爱吗？”“怎么没有爱？你要不爱我，会为我打架吗？”“你别幼稚了。我那是出于道义，你是我老乡，邻居，朋友，难道我会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吗？”“道义？朋友？哼！”柳曼冷笑了一声，“别伪君子了，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对，我就是不负责任。随你怎么想。”韩坤的态度令柳曼发疯，她彻底崩溃了，她说：“你以为我爱你吗？别自以为是了！若不是父母之命，看你家大业大，我才不会上赶着要你呢！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男人排着队等我吗？这下好了，皆大欢喜！再见！”她拎着包气冲冲的走了，留下被骂得莫名其妙的韩坤一头雾水地坐在那儿。

两个年轻人，被两个家庭生搬硬套拉拢在一起，发生了一系列戏剧性的事件，现在总算了结了。

沈平给韩坤打电话，才得知他负了伤，于是下班后直接坐了车前往韩坤家探望。韩母开的门，沈平将买的水果交给韩母，进屋见到正在上电脑的韩坤。沈平早在电话里听韩坤说了伤的来由，现在亲眼见他嘴肿着还未消，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还别说，打我第一眼见到柳曼起，就知道她不是盏省油的灯。”

“还好，一劳永逸，这盏灯再也不会来耗我的油了。”

“摊牌了？”韩坤点点头。

“唉，早知道不是你的菜，就不应该这么耗着。”

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了，我和王芊准备下月领证。也不操办了，到时候请你们几个好友吃个饭，就算结婚了。”韩坤羡慕地说：“不错啊，进展很快。”“那是，我学经济的，凡事都讲求效率。”沈平还是一如既往地幽默。

聊了一会，沈平支吾着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正值韩母端了水果送来，他便打住了。等韩母出去，韩坤示意他有话直说。“那个……你跟小云联系过吗？”

“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自从她去了上海。你呢？”

“打过一次电话，在Q上也聊过两次。她怀孕了。”

“噢……她生活得好吗？”

“应该不错吧。不过她好像不太愿意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门外，韩母听到了一切。

心里容不下事的韩母后来辗转找到沈平，问他小云是谁，和他儿子韩坤是什么关系。沈平有些吃惊，他什么也没说，只说小云是两人的同学，朋友。沈平猜出老太太想知道些什么，他为韩坤感到后怕，也理解了小云当初的顾虑。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严厉的母亲，谁不会望而生畏呢？！韩母又找到阿诚，不过阿诚嘴很严，最后她什么也没问出来。有什么呢？本来他俩就没什么事——至少一般人没看出来。

张小云的妊娠反应很厉害，每天上下班路上都要吐好多次。回到家还要自己做饭，她尽量让肚子离燃气灶远些，因为她听说腹中的胎儿受不了灶台的高温。她感到有些吃不消，有一天，她对孙志鹏说能不能让他妈过来照顾一下家里，买菜做饭什么的。孙志鹏立即反对：“你才怀孕多久啊，又不是肚子大的走不动，现在就要老人照顾多麻烦老人啊，你总不至于犯公主病吧，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这点苦都受不了，我成天加班都毫无怨言……”张小云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暗自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些时日，张小云实在熬不过了，她脸色很不好，营养也跟不上。她说：“我让我妈过来。”孙志鹏说：“好吧。”

张母来了以后，张小云的日子才渐渐有了起色，每天也不那么闷了。但张母对孙志鹏这个女婿不是很满意，她觉得他对女儿不够照顾，脾气也不太好。小云向母亲解释，说志鹏工作压力大，脾气不好是正常的。他没时间陪你，有女儿陪你就够了。但是，知女莫若母，张母察觉小云过得并不开心。直到有一天，战争终于打响了。

那次，小云发现志鹏的银行卡上转出了两万块钱，晚上就问他转给谁了，她的语气很轻，担心触犯他的敏感神经。不想孙志鹏还是大发雷霆，他说：“谁让你查我的卡的？怎么，想管我的钱吗？”“你的钱也有我的一半，两万不是个小数目，我问问有错吗？”“我寄给我家里了。”“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也没和我商量一下？”“我的钱爱寄谁寄谁，凭什么和你商量？我养着你还不够吗？”张小云气得说不出话来。孙志鹏一摔门出去了，丢下一句话：“以后少管我的钱！”

张母也在场，她受不了气，执意要回老家。但她又心疼女儿，便是左右为难。她悔恨地对小云说：“妈还不知道你过的是这般日子，也不知道孙志鹏是这样的人，否则，妈就不该答应你和他在一起！你们才结婚多久啊，现在又有了孩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到得了头啊！”说着说着，张母掉下了伤心的眼泪。小云忍住没有落泪，她反过来安慰母亲说：“妈，让你受委屈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这边你不要操心，我自有打算。”张小云外表柔弱，实则是非常坚强的人，她更不想让母亲担心。张母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打算啊，难道和他离婚？”

送走了母亲，小云独自坐地铁回家。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和孙志鹏反反复复这五年，除了孙志鹏从美国回来追求她的这段时间对她关爱有加外，其他时间都是留给她冷漠的印象，特别是两人真正共同生活后，他的冷漠体现的更加明显。两人常常为一些琐事拌嘴，孙志鹏一点都不肯退让，一点都没有男人的气度，他对钱更是敏感，每次吵架都拿钱出来说事，动不动就“这是我租的房子，你滚蛋。”每一句都令张小云心如刀割，有几次，两人为了一些事争执，孙志鹏竟然动手打了她。她这些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对他的那点感情，已然被他消耗殆尽。

事已至此，只能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张小云这样想。她尽量少和孙志鹏说话，唯恐触犯他的底限。不想这样也不行。孙志鹏恼怒地喊道：“我说你什么意思？一下班就看到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摆给谁看呢？跟你这样的人结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要在上海过得不舒心，不如滚回广州去吧。”

张小云一直在给孙志鹏机会，但他一次次地将他们的关系推向悬崖。她非但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在怀孕的时候享受丈夫百般呵护，反而要受这等人格上的奇耻大辱。她现在每天都在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打算，她对他再不抱任何幻想了，她要逃出这座围城。

她的沉默和不为所动更加激怒了他，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拳打在桌子上：“离婚吧，我实在无法和你生活下去！”张小云可以不同意离婚，因为根据法律规定，女方在怀孕期间，男方不得起诉离婚。但张小云同意他的提议。张母劝女儿考虑清楚，毕竟有孕在身，离了婚，一个女人扯个孩子，处境堪忧。张小云说：“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更早作出这个决定。”

于是出现了最开头的那一幕。二零一二年九月，这段维持了不到半年的婚姻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