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306把酒谈情险象生
忽听薛梨花的甜美声音传来,道:“咦,刚才大家还热热闹闹地说话,怎么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唐糖道:“我们都饿得没力气,哪还有精神说话?”
薛梨花笑道:“那大家快来吃饭吧,边吃边聊。”
唐糖笑道:“薛姐姐做的菜最好吃了,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了。”
薛梨花道:“咦,小糖从没吃过我做的菜,怎知道好吃?”
唐糖故意嗅了嗅,笑道:“薛姐姐做的菜香飘百里,从厨房传到厅堂,几位姐姐是看不到,我的口水都流到肚子里好多呢。”
独孤傲雪笑道:“就你一个人饿,我们都是铁打的,薛姐姐做的菜,我也很少有口福尝到呢。”
薛丁香招呼道:“独孤妹妹,两位唐公子,快请来坐下。”
众人来到厅后坐定,只见一大桌的菜,有几碟冷盘,又有数碟热气腾腾的熟菜,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有鱼香肉丝,凉拌鲜笋,麻婆豆腐,泡萝卜,煮白菜,炒豆芽等等,虽然每盘份量不多,却十分精致,加之盘碟洁净整齐,光看一看,就知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桌上又摆着一壶好酒,一个大盘子里叠装着二三十个金灿灿的油炸春卷,供下酒之用。
薛梨花给众人斟满杯中酒,举杯道:“今日难得独孤妹妹带两位唐公子登门,使我小小的梨花居蓬荜生辉。两位公子都是大城市的人,见惯世面,我等草居浅陋,只备得薄酒淡味,聊表钦敬之意,请两位公子多多见谅。”
薛丁香也举杯道:“梨花谷好久没有这样热闹,我也难得相会三位贵客,可谓难得之喜。这酒是我妹妹用秘法特制的佳酿‘冰糖梨花酒’,酒味醇正甘甜,并不容易醉人,我们五人今日可要畅饮尽欢。”
独孤傲雪举杯道:“一年之季在于春,我得两位公子相助之义,又得两位姐姐宴客之情,可谓情义两得全,这杯酒,正好表我感激之意。”
唐生、唐糖只觉酒香扑鼻,也举杯道:“我两个蒙独孤小姐不弃,邀请作客,又蒙两位薛家小姐赐饭,可谓享尽洪福,这杯酒,多谢三位小姐美意。”
五人一齐饮干杯中酒,甜酒入喉,都觉心情开朗舒畅。
唐糖肚里馋虫大动,道:“薛姐姐,我看这春卷如黄金条一般,十分可爱,就连我手中的筷子也有蠢蠢欲动之心,可以让它先满足一下心愿吗?”
独孤傲雪笑道:“小糖说得那般文绉绉的,筷子在你手上,难道我们还能抢走不成?”
唐糖嘿嘿笑着,筷子早夹住一根春卷放进口里,嚼咬得十分舒爽。
薛梨花道:“唐公子也尝尝我这炸春卷味道如何?”说罢,夹了一根春卷放到唐生碗里。
唐生谢过,将春卷放入口里咬了一口,春卷里裹着些肉末、菜丝之类,滋味十分鲜美,加之炸得外酥里嫩,更是越嚼越有味道。
唐生、唐糖一边大嚼,一边大赞春卷好吃。
独孤傲雪笑道:“两位公子,你们知道这一桌子里面最好吃的菜是什么吗?”
唐糖道:“薛姐姐做的菜样样都好吃,那还用说吗?”
唐生道:“光看着这些菜,我的胃口就大开了,肯定都好吃。”
独孤傲雪一撇嘴,道:“你两个马屁精,当真是吃人的嘴短,还没吃就说好,你们先尝尝那碟泡萝卜再说。”
那碟泡萝卜光卖相就很好,全是雕削成一朵朵梨花模样。唐糖去碟里挟了一朵泡萝卜,赞道:“薛姐姐长得美,做出来的泡萝卜也这般俊俏。”又不服独孤傲雪,随口说道:“不过泡萝卜就是泡萝卜呗,难道还能吃出大头菜味道?”在唐糖心目中,咸菜中就大头菜最为美味,一般的泡萝卜都是咸脆味,泡久了还带酸味,要说美味倒也谈不上。
谁知唐糖这句话才出口,三位女子就格格大笑起来。独孤傲雪边笑边道:“小糖,一会尝过了泡萝卜后自己掌嘴,看你还敢胡说。”
唐糖疑惑地望着三位美女,道:“怎么,我说的话有错吗,三位姐姐那般笑我?”
唐生也有些疑惑,去碟子里挟了一朵泡萝卜,只觉泡萝卜的颜色的确与常见的大不相同,色泽较深厚,不知是什么香料泡成。
唐生、唐糖同时将泡萝卜放进口里咀嚼,都脸现惊奇之色,顿时明白了原因。
唐糖叹道:“天啊,泡萝卜既真的是大头菜的味道,里面还夹杂着梨花的香味。我也分不清吃的到底是大头菜还是泡萝卜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庄周梦蝶和蝶梦庄周原来是分不清的。”
唐生由衷赞道:“要说泡菜,我也吃过近百种,泡萝卜都是大同小异,区别不大。唯独薛姐姐做的泡萝卜还是第一次吃到,当真是细嫩爽脆,甜咸适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如此极品泡萝卜,就算宫廷里也未必吃得到呢,薛姐姐真是比名厨还厉害。”
薛梨花粉脸微红,笑得灿如春花,道:“两位公子如此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独孤傲雪十分得意,仿佛是她做的菜一般,道:“怎么样,我说这桌子菜做得最好吃的就是泡萝卜,你们现在相信了吧?”
薛丁香笑道:“这道泡菜是我妹妹秘法所制,选料极其讲究,工夫也极为繁琐,一年仅泡得一坛。等闲不会拿出会客,不是我说嘴,两位公子当真口福不浅呢。”
唐生谢道:“深感薛姐姐厚意,我两个愧不敢当。”
唐糖道:“不如就让我们三个客人借花献佛,敬两位薛姐姐一杯如何?”
独孤傲雪大声叫好,众人对饮一杯。
薛梨花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难得独孤妹妹和两位公子光临寒舍,也让我姐妹俩回敬三位贵客一杯如何?”
薛丁香应和斟酒,众人又对饮一杯。
薛丁香道:“我妹妹的厨艺,一为祖传,二为心得,那是宫廷御厨也得礼让三分的,不知两位公子觉得这冰糖梨花酒如何?”
唐生道:“此酒淡而有味,甜而不腻,醇而不燥,入喉不刺,味道悠长,更带着梨花的淡淡清香,除了薛姐姐这样的奇女子,还有谁酿得出呢?”
唐糖道:“就是就是,喝着冰糖梨花酒,我就想到了当年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当垆卖酒的风花雪月场面呢。”
薛梨花道:“卓文君富家千金,广有才名。小女子村妇一名,如何敢以萤火去比皓月,两位公子过奖了。”
唐生道:“薛姐姐隐居在此,不流世俗,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人可比?”
唐糖道:“我看三位姐姐都不是寻常人可比,与三位姐姐对坐饮酒,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呢!”
薛丁香道:“所谓无酒不欢,无诗不雅,不如我们各吟几句诗下酒,岂不更有乐趣些?”
唐生、唐糖鼓掌应道:“好好好。”
独孤傲雪摇头反对,道:“不好不好。”
薛梨花道:“如此风雅趣事,怎得独孤妹妹却嫌不好呢?”
独孤傲雪道:“我自幼跟爹爹练剑,虽读过几本书,却从来不会作诗。你们要吟诗下酒,我吟不出诗来,岂非喝不成酒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薛梨花道:“独孤妹妹既吟不得诗,姐姐,不如我们换个名目吧。”
薛丁香道:“好,就出个简单名目,我们每个人都说说自己的‘喜怒哀乐’。说得不好,自罚一杯;说得好,众饮一杯,如何?”
众人兴高采烈,齐声应好,都有一种男女间亮才交心的兴奋和愉悦。
薛丁香道:“我先抛砖引玉,说说这个‘喜’字。常人眼中的喜,无非在升官发财,新婚乔迁,得子奉老。我的喜却在弹琴听音之间,若我弹琴之音志在高山,有人对我说:‘峨峨兮若泰山’,若我弹琴之音志在流水,有人又对我说:‘洋洋兮若江河’,寻得这个人,我便心喜了。”
其余四人道:“原来姐姐的喜是寻觅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样的知音人,说得好。”都干了一杯。
薛梨花道:“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
独孤傲雪道:“薛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呢。”
唐糖道:“薛姐姐是说夏天热的时候,来到荷池边散步,池边的小草报告风来了,薛姐姐就用衣襟拦风,得一丝凉爽。而荷花因为怕热,把荷叶当遮阳伞,深藏着避热呢。”
独孤傲雪道:“这里面有什么喜呢?我还是不明白。”
唐生道:“薛姐姐是说她喜欢野草荷池的自然之美,没有自然之美,人的心灵之美又如何得来呢?”
独孤傲雪道:“原来如此,薛姐姐说得很好呢。”除薛梨花外,其余四人饮了一杯。
独孤傲雪道:“我从小最爱听的故事就是花木兰代父从军,常言说‘男儿志在四方’,难道我们女儿就不能志在四方吗?所以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象花木兰那样驰骋疆场,显我女儿家的气概!”
其余四人拍手赞道:“独孤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以后做个顶天立地的女英雄,好志气!”又饮一杯。
唐糖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薛丁香道:“原来小糖是以邂逅美人,分享心事为喜,倒是个**人物。”
独孤傲雪道:“可不是,小糖自命**小才子呢。”众人都笑。
唐糖道:“今天我小糖邂逅了三位美丽姐姐,三位姐姐又让我小糖分享你们的快乐,我心里不知道多么欢喜呢。”其余四人为唐糖的真情所感,都面有喜色,又饮了一杯。
唐生道:“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心里最是欢喜。”
其余四人心里高兴,嘴里不依道:“这算什么喜,纯粹是敷衍我等,该罚。”唐生笑了笑,满饮了一杯。
薛丁香道:“这个‘怒’字最是恨人。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独孤傲雪知道薛丁香又想起了南宫风华背叛友情之事,道:“我五人自在饮酒,何必提无端闲人惹些闷气?薛姐姐该罚。”
薛丁香道:“是我说得不好了,我认罚。”自饮了一杯。
薛梨花道:“这个‘怒’字我也说不上来,认罚一杯。”自饮了一杯。
独孤傲雪道:“我怒,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生来男儿心,偏偏女儿身,终不能象男子汉一般大展拳脚,枉自辜负了爹爹的深切期望。”
薛梨花赞道:“独孤妹妹此怒颇有气魄,为不屈人下之怒,说得好。”四人饮了一杯。
唐糖道:“我怒,恶人当道,黑白颠倒。想桃花村被屠,竟无人主持公道,而唯一一个仗义的关小刀,却逼得落难而逃。试问天理何在?”
三位女子皆不知详情,待唐糖说明,都叹道:“此是善良泯灭邪恶逞强的不平之怒,怒得好。”四人饮了杯中酒。
唐生道:“我怒,官匪一家,黑白勾结。潜龙镇的捕头却是贼头,有法何依,执法何严,违法谁究?”
三位女子皆不知详情,待唐生讲明,都叹道:“此是弱小被欺强权逞凶的不公之怒,怒得好。”四人饮胜。
薛丁香叹口气,道:“‘哀’字愁人怀。当细雨纷纷,路人归家之时,我一个人徘徊在悠长的小巷,打着油纸伞,穿过细细的雨帘,感受那份寂廖,感觉那份哀伤。那是寂寞吗,是闲愁吗,是心在失落吗,我也说不清。而时光却如流水一般逝去,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在同一处地方踩下去的溪流,再也不是童年时玩耍的溪流了,我们是年轻了还是老了呢?”
唐生等四人都觉得薛丁香的话回味悠长,让人浮想联篇,道:“姐姐说得真好,‘哀’之极致也莫过于此了。”四人饮了一杯。
薛梨花道:“当我春天一个人坐在梨花谷看梨花盛开,听黄鹂歌唱,我悲哀没有人分享我的快乐。当我秋天一个人看着黄叶飘零,看着衰草遍地,我悲哀没有人分享我的惆怅。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我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分享我的情绪,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唐生感到活得最快乐自由的薛梨花,原来却因为没有朋友而忧愁,道:“为友情而哀,薛姐姐至情之人也,此杯当满饮。”四人饮了一杯。
唐生道:“当春花谢的时候我会悲哀,惋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当秋叶黄的时候我会悲哀,叹息生命的凋落总是无奈;当想起某个人的时候我会悲哀,怅恨思念无处寄送;当忘记某个人时我会悲哀,感怀时间终究无情。”
薛丁香道:“唐公子竟有如此情怀,发人深省,此杯也当满饮。”四人饮了一杯。
唐糖道:“我只知道,当我爹爹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我也很不开心。也不知道娘亲在另一个世界里,会不会也因为想着我和爹爹而不开心呢。”
独孤傲雪接道:“在我以后的一生之中,再无法看到爹爹娘亲满是皱纹的脸,再也无法摸到爹爹娘亲苍老温暖的手,想想就让人悲哀断肠。若生命可以交换,我宁愿用我未来的生命换取爹爹娘亲现在重回身边。”
薛丁香道:“失去亲人,哀莫大于此。我们为所有失去的亲人敬一杯酒吧。”五人往地上倒了一杯酒,各想起了亲人、朋友,一时沉默不语。
薛梨花道:“人生不过‘喜怒哀乐’四字,今天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共享相聚之乐,正是机会难得。小糖,你最小,让我们先听听你的‘乐’吧。”
唐糖道:“好,我就先说说我的乐。我的乐,就是可以用双脚丈量脚下的土地,当我踏遍万水千山,世界全在我脚下,那时的我,就是最快乐的我。当然,我旁边一定得有生哥并肩,两兄弟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唐生十分感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唐糖的心声,道:“糖弟。。。。。。”
独孤傲雪道:“好个‘两人同心,其利断金’,这杯酒值得干。”四人都饮了一杯,为唐糖的义气感动。
薛梨花道:“说起来,我的快乐也不高也不低,也不大也不小。我也没有远大的志向,也不想到处漂泊,我只要远离战火和纷争,在梨花谷过着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我就很快乐知足了。”
薛丁香道:“妹妹和小糖的乐一静一动,一隐一闹。两个不同的极端,却有着同样的快乐,造物是何等的神奇啊!为这神奇的两极快乐,我们大家干一杯如何?”众人齐声响应,都干了一杯。
薛丁香道:“独孤妹妹,你的‘乐’又是什么呢?”
独孤傲雪道:“当我捧着身上的剑时,就能回忆起和爹爹一起练剑的日子,那时我就很快乐。”
薛梨花道:“独孤妹妹,难道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不快乐吗?”
独孤傲雪道:“不一样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在一起的快乐转眼就会消失,想找也找不回来。而爹爹却永远活在我心中,那是永恒的快乐,不会消失的。”
薛梨花道:“那就为独孤前辈英灵永护独孤妹妹,干一杯吧。”
唐生等都叫好,四人往空抛洒了一杯酒,祭奠独孤求败在天之灵。
独孤傲雪道:“薛姐姐,你的快乐又是什么呢?”
薛丁香道:“在我的心目中,只有薛家祖业望江楼最重要,它甚至超过了我的生命。如果有一天我能重建望江楼,使先祖的风采余韵永留蜀中,那时的我才会真正快乐吧。”
唐生众人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帮你。”都饮了酒。
薛丁香眼眶里有些湿润,道:“谢谢你们,你们是我薛丁香真正的朋友。”又道:“小生,你的快乐又是什么呢?”
唐生道:“当东方第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我是快乐的,因为安宁温馨;当清晨第一声鸟鸣唱响耳边,我是快乐的,因为音律动听;当我看到花儿在枝头绽放时,我是快乐的,因为多情动心;当我看到三位小姐和糖弟脸上的笑容时,我是快乐的,因为天空放晴。”
薛丁香三女闻言都忍不住笑容轻绽,心里欢喜,又都饮了些酒,红晕上脸,更添妩媚。唐生、唐糖看着三位美女的如花笑靥,心里也觉快乐。
薛丁香道:“唐公子一定有颗美丽的心,才说得出这般让人心动的话来。”
众人又饮了数杯,一边吃菜,一边说些闲话。
薛梨花道:“差点忘了,灶上的‘梨花鲫鱼汤’应该煮好了,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取来解酒。”
独孤傲雪拍手笑道:“最好最好。”
当一大碗鱼汤端上桌来,唐生和唐糖面面相觑,他两个可是发过誓不再喝鱼汤的。薛梨花将鱼汤另用五个空碗盛上,里面放个汤匙,各放到五人面前。三女小口喝着鱼汤,唐生和唐糖各夹个油炸春卷嚼着,并不动面前的鱼汤。过了一会,三女都觉有异。
薛丁香道:“两位公子怎不喝汤?”
薛梨花道:“怕是我做的汤不好,两位公子不中意吧?”
唐糖道:“薛姐姐的汤最好喝了,我们中意得很。”
独孤傲雪道:“既然中意,小糖怎么不喝?”
唐糖道:“我喝了许多酒,肚里全是水,喝不下去了。”喝‘醉鱼汤’被迷倒是太过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肯说。
独孤傲雪道:“乱说,你不过才喝了几杯,况且冰糖梨花酒也不醉人。薛姐姐好心好意做来鱼汤,你们也敢嫌弃,下次再不带你们两个来了。”
薛丁香道:“唐公子,我妹妹做的汤是最有味道的。你们不肯吃,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生却不擅撒谎,无奈将野渡时被江联帮庞贵暗害,喝下‘醉鱼汤’迷倒一事说了出来。
薛梨花听得眼睛睁圆,真听到唐生两人脱困,才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好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难怪两位公子不喝鱼汤了。”
独孤傲雪却大笑起来,道:“什么**小才子,原来竟是一只‘馋嘴的猫’。庞贵做的‘醉鱼汤’你们都敢喝,薛姐姐做的‘醒鱼汤’你们反而不敢喝了,这算哪门子道理?”
薛丁香听得红杏儿如此了得,心里暗有神往之意,道:“红杏儿虽然手段狠辣,倒有些侠义之风,倘若结拜得红杏儿为义姐妹,也不枉此生了。”
唐生和唐糖看薛梨花脸上有失望之色,不忍拂其美意,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鱼汤喝了,只觉汤味鲜美无比,竟比‘醉鱼汤’更为好喝。三女见唐生唐糖喝了鱼汤,也觉欢喜。
众人吃过饭,薛家姐妹又带着三位客人在梨花谷里闲逛,只见后面地里种得好些瓜果蔬菜,颇有田园风味。又有些奇花异草,山石水景,果然是一块隐居的风水好地。唐糖的外衣已干,取来穿上。
天色将晚,因男女有别,唐生和唐糖虽然留恋不舍,只得起身告辞,独孤傲雪便也辞别。薛家姐妹也不便强留,相送三人到梨花谷谷口。
薛丁香脸现惆怅之色,叹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好**!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薛梨花道:“两位公子和独孤妹妹珍重,后会有期。”
唐生、唐糖、独孤傲雪与薛家姐妹依依惜别,出了梨花谷。三人约好次日同行,各归梨花镇客栈,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唐生、唐糖、独孤傲雪吃过早饭,算还店钱,背了包袱聚在一起,继续上路前行。
一路上山峦环抱,松柏凛凛,鸟啼虫唱,风景宜人。唐生三人新伴,欣赏着路上风景,都觉轻松快乐。
来到一个地方,前面忽现出好大一片毛竹林,只见毛竹密密麻麻,青青绿绿,枝繁叶茂,高大粗壮,挺拔秀伟。清风吹过,竹叶竹枝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使竹林更显得潇洒多姿,卓雅风韵,别有情趣。唐生三人走进竹林间的小径,望着满眼的绿色,都觉神清目明,心静忘忧。
唐生见竹杆刚强正直,不屈不挠,暗赞竹、梅、松“岁寒三友”之名果然不虚。独孤傲雪眼望着竹枝伸展、竹杆挺直的姿态,心里想着的却是“一绝剑”繁中藏简的剑法真谛,暗服爹爹的独创剑法之能。唐糖游目四顾,在竹杆竹叶上乱看,忽见一根翠绿的竹枝上有一小截突出的绿色小竹枝动了一下。唐糖凝神细观,原来是一只生有六脚,形如竹枝的小虫,名叫竹节虫。竹节虫是唐糖小时候玩过的有趣玩艺之一,是一种喜食树叶的虫子,并不会在竹林中出现,这片茂密的竹林里,如何会出现这种小虫呢?
唐糖心里欢喜,心想若捉得竹节虫,必可让独孤傲雪又开眼界又开心。正待动手,忽觉背心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立即一阵酸麻,全身竟动弹不得,欲待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唐糖知道中了暗算,被人点了穴道,心里十分焦急。唐生和独孤傲雪还在看竹,并没有发觉背后的唐糖已被袭。
唐生走出了十来步远,正想和唐糖说话,却发现唐糖没有跟来,回头一望,却见唐糖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竹枝。独孤傲雪也察觉出唐糖的落后,停下了脚步。唐生回头向唐糖走去,口里叫道:“糖弟,你站在那里看什么?”独孤傲雪看出了异常,飞身而出,叫道:“小糖被人点了穴道。”两人正想奔赴唐糖面前,忽听竹丛里传出一声低喝,道:“站在那里别动,否则立即杀了你们朋友。”唐生和独孤傲雪脸上变色,瞬间急停,不敢再进,唐生喝道:“你是谁?”竹林里传出声音道:“我是竹联帮香主王虫儿,江湖人称‘竹节虫’,我们竹联帮埋伏在这里办事,你两个休要惹事。”独孤傲雪是帮派出身,懂得一些门道,道:“既是竹联帮朋友办事,我们走开就是,请放过我们的朋友。”竹林里声音又道:“只要你们不防碍我们竹联帮办事,办完了事,我自会放他。”唐生和独孤傲雪均知竹联帮人信不过,两人都把手探向腰间,一个作好了拔剑准备,另一个则准备暗掷飞针。唐生和独孤傲雪细望说话那人藏身之处,只是一片绿色的竹叶竹枝,也不知道敌人躲在哪里,都不敢贸然动手,怕误伤了唐糖。
这时竹林外大步行来六个衣着与川中衣装大不相同的武林人物,六人高矮胖瘦不一,兵器也各不相同,搭配在一起,显得古里古怪。第一个人是个面容冷峻、个头中等的枯瘦老者,双目闪着凶厉的目光,手拄一根铁拐。第二个身材高大健硕,如一尊金刚,手持一根丈二红枪。第三个矮矮胖胖,如一个肉团,手持一柄雁翎刀。第四个高高瘦瘦,如一根竹杆,手持一根哭丧棒。第五个身材不高,一身横肉,手持一柄开山斧。第六个中等身材,相貌平凡,手持一根浑铁棍。
六个怪人进到竹林里,远望到唐糖怪怪地站在竹林中呆望竹枝,持枪的汉子笑道:“众位兄弟,你们看那小子好呆,一根竹枝也要仔细看半天。”持棒的汉子阴笑道:“也许那小子发了花痴,想看出一朵花来也说不定呢。”众人一阵哄笑,持斧的汉子大叫道:“我说看竹子的小子,你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大爷我也要来看看。”持刀的汉子喝道:“小子,大爷们问你话怎不回答?”持棍的汉子怒道:“你小子敢不给我们‘江南六怪’面子,想死吗?”众人走到离唐糖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持拐的老者忽皱眉道:“不对。”众人停下了脚步。
这六个怪人江湖外号“江南六怪”,在江南绿林中赫赫有名。使铁拐的是老大李铁拐,使枪的是老二赵大枪,使刀的是老三周得刀,使棒的是老四郑连棒,使斧的是老五程铁斧,使棍的是老六钱棍强。江南六怪最初见“黄巾军”势大,就率领一众小喽啰混进“黄巾军”,做些烧杀抢掠之事。后来见“黄巾军”势衰,江南六怪见风使舵,叛变了“黄巾军”,投靠了平东王赵东窗,成了赵东窗帐下六员先锋将,反调转枪口镇压“黄巾军”,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此次江南六怪入川,也是受了平东王赵东窗秘密委派。
老二赵大枪道:“大哥,为何不走,有什么不对?”
老大李铁拐道:“情况不对劲。”
老六钱棍强长相普通,却颇机智,先望见了远处的唐生和独孤傲雪,道:“二哥,你看那边还有两个少年男女也不动弹,不觉得奇怪吗?
老五程铁斧性直,道:“老六就是心多,这片竹林里的竹子生得高大好看,三个小少年贪看不走,有什么奇怪的。”
老六钱棍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那三个少年男女颇不寻常。”
老三周得刀道:“六弟是说三个少年想暗算我们?”
老四郑连棒笑道:“就两个黄毛小子加一个黄毛丫头,身上都还背着包袱,哪有那样暗算人的?”
老大李铁拐道:“哼,我们江南六怪,纵横江南十余载,黄巾贼将也杀了二三十个,就算三个少年真是贼,我们又有何惧哉?”
老二赵大枪道:“那大哥为何不走?”
李铁拐道:“我们故意大声说了这许久话,三个少年仍无动静,此事古怪之极。”
钱棍强道:“大哥不会认为竹林中真有埋伏吧?”
李铁拐冷笑道:“就算有埋伏,我们也不用怕它。”
郑连棒道:“大哥不肯走,到底看出是哪里不对了呢?”
李铁拐道:“那少年表情僵硬,动作也无与人动手的架势,显然是无意中被人暗算偷袭,至于暗算的人是走了还是仍在这里,就不得而知了。”
赵大枪道:“我看那少年似乎身怀武功,怎会那般无用,轻易被人暗算?”
程铁斧道:“二哥武艺高强,自然不怕人暗算,那小子毛都没长齐,怎能和二哥相提并论?”
赵大枪哈哈大笑,道:“五弟说得好,看你二哥独闯竹林。”一摆手中枪,就待踏步上前。
李铁拐道:“且慢,我看这竹林里隐约透着一股杀气,俗语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待我一探究竟。”
周得刀道:“大哥有何探路妙法?”
李铁拐道:“如果竹林只这三个小子挡道,那也不难应付。倘若另有埋伏,且看我如何逼出这帮龟孙子。”李铁拐抡起手中铁拐,向道边卧倒的大石劈下,一声响亮,大石四分五裂,散一地的碎石。
李铁拐抓起一把碎石,递给周得刀,道:“老三,我们弟兄几个,就数你暗器功夫最为了得。你用满天星的暗器手法,将这把碎石往那少年方圆两丈内掷出,这叫‘投石问路’。”
周得刀却是六怪中唯一心肠不坏的一个,他接过满把碎石,道:“我手法颇重,倘若无端端把那少年打死,他又与我们无冤无仇,岂不是滥杀无辜?况且竹林里并无其它人影,我们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李铁拐喝道:“我们‘江南六怪’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怕什么无辜不无辜,三弟快快动手。”
周得刀一向惧怕老大李铁拐,哪敢怠慢,手一扬,手中碎石如雨点般飞射而出,向唐糖周围二丈方圆打来。
就在碎石飞出之时,竹林里一声唿哨,小径两边夹道飞出数十把竹叶形状的飞刀,雨点般向江南六怪身上打来。李铁拐道:“果然有埋伏,兄弟们招子放亮点。”江南六怪忙抡圆手中兵器遮挡飞刀。只听“啊呀”两声惊呼,程铁斧的左臂和钱棍强的右腿各中了一把飞刀,鲜血淋漓。一个声音喝道:“我竹联帮等你六个怪物多时了。”夹道两边各刺出数杆绿色的苦竹枪,往江南六怪身上刺来。李铁拐喝道:“何方鼠辈躲在竹林里说话?”竹林里一道绿影飞射而出,手执一把绿色的九节鞭向李铁拐打去,喝道:“我是竹联帮香主王虫儿,你六个江南的过街老鼠敢擅入我蜀中窥视天书,今天要你们来得去不得。”赵大枪一边舞枪招架乱刺来的长枪,一边道:“好你个竹联帮,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六个是平东王帐前先锋将,你们也敢袭击吗?”王虫儿喝道:“杀的就是你们。我等奉镇南侯之命夺取天书,岂容他人染指?”手中九节鞭舞得激烈,只听鞭风呼呼乱响。李铁拐使铁拐架住,一边还击,一边叫道:“好个镇南侯,才诛灭了‘黄巾贼’巨头补天道人,又冒出一个大贼头。”此时喊杀声起,夹道两边冲出四五十个一直潜伏在竹林中的大汉,这些大汉装扮完全一样,都头戴竹绿巾,身穿竹绿衣,身上还绑着一些竹枝竹叶,有持竹绿长枪的,有持竹绿尖刀的,将江南六怪围住混杀。
竹联帮和江南六怪双方杀得激烈,第三方的唐生和独孤傲雪却无暇坐山观虎斗,因为唐糖处境正在危险之中。
就在周得刀掷出飞石,王虫儿闪现的同时,唐生和独孤傲雪已双双抢上。独孤傲雪轻功较唐生高明,娇叱一声,箭步飞出,手中舞起一团剑花,遮护在唐糖身前,如挡箭牌一般,将掷来的石子尽数荡开。唐生眼尖,早看到唐糖身后的竹丛里有绿影晃动,忙将手中暗扣的飞针掷出。竹丛里“啊”地一声惊叫,独孤傲雪听到背后声音,反手一剑向身后刺出。这一剑用的却是“一绝剑”心法,剑如毒蛇攻击般又准又狠。血花飞溅,那团绿影惨叫倒地,却是一个全身穿着绿衣的竹联帮众。竹丛里又窜出两团绿影,手持绿竹枪,分从两边攻向独孤傲雪。独孤傲雪施展“一绝剑”心法,刷刷两剑,后发先至,精准地刺中了两边绿影,鲜血涌出,又两个竹联帮众被杀倒地上。独孤傲雪持剑警戒周围,叫道:“唐生,快给小糖解开穴道。”
唐生对穴道却懂得一些门道,在唐糖背后又按又拍,果然解开了封闭的穴道。唐糖虽恢复了行动自由,血脉仍不通畅,大怒道:“可恶的竹联帮,敢暗算小爷,此仇不可不报。”唐生道:“竹联帮和江南六怪都不是好人,让他们鬼打鬼,我们用不着去趟浑水。”独孤傲雪道:“小糖,你才解得穴道,不宜动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唐糖还不服气,又有几个竹联帮众呐喊着杀来,唐生和独孤傲雪也不管许多,两人各架住唐糖一臂,将唐糖硬拖住飞跑。
竹联帮志在伏击江南六怪,对三个少年倒不放在心上,也不追赶。唐生三人火急飞跑,只听到背后兵器交击之声和怒骂喝斥之声,不绝于耳,渐渐小了。唐生三人跑出十余里,越跑越远,直到后面再看不见人,才放慢脚步。
唐生道:“又是竹联帮,今番我们不想惹事,也终于惹上了。”
独孤傲雪道:“竹联帮真狡猾,一个个伪装得跟竹子似的,躲在竹林里竟无法发现。”
唐糖道:“那个死竹节虫香主王虫儿,搞个虫子出来迷惑人,小爷居然中了他的道儿,今番跟斗真栽得不小呢。”
唐生道:“想来真有些奇怪,竹联帮只是一个川内帮派,怎么敢四处树敌,武林第一大门派少林派和平东王这样的朝廷权贵也敢惹呢?”
独孤傲雪道:“那王虫儿不是说镇南侯想夺天书,竹联帮是助镇南侯夺取天书吗?”
唐糖道:“我不信威震巴蜀的镇南侯会那么蠢,公开跟平东王作对,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唐生道:“这件事的确可疑,一个可能是镇南侯胆大包天,有造反之心,才敢跟朝廷权贵和武林大派作对。另一个可能是镇南侯被竹联帮陷害嫁祸,故意惹起争端。”
独孤傲雪道:“我听闻竹联帮与镇南侯互相勾结镇压‘黄巾军’,竹联帮凭什么要嫁祸镇南侯?假如竹联帮失算,岂不是鸡飞蛋打,它如何惹得起朝廷王爷和少林派还有镇南侯呢?”
唐生道:“独孤小姐言之有理,除非竹联帮背后除了镇南侯外,还隐藏着更大势力,否则实没有必要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此事的确让人费解。”
唐糖道:“要说同时敢对抗朝廷和武林,除了‘黄巾军’的补天道人,天下间还有谁有此力量?”
独孤傲雪道:“补天道人已死,‘黄巾军’已灭,再也找不出这样大的势力了。只怕竹联帮这样乱搞‘窝里反’,不仅得不到天书,还会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唐糖道:“难怪竹联帮帮主叫‘反骨竹’,果然是反复无常,说变就变,心思真不是常人可忖度的。”
唐生道:“想不到为着一本天书,中原势力也卷了进来,看来一场龙争虎斗要在峨嵋上演了。”
唐生三人说着闲话,又走出了二三十里,正好寻着一个小镇,当日三人便在客栈选了两间二楼的房间,各自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