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来土掩任我行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唐生和唐糖睡得正香。忽听得楼下语声喧哗,闹闹嚷嚷不绝,仿佛故意要把整个客栈的人都吵醒一样。唐生和唐糖无法安睡,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披衣出门,察看动静。只见客栈的天井里聚着好些客商,又有挑担的,又有推车的,在那里大着嗓门议论纷纷,十分热闹。
唐糖倚着栏杆,怒道:“喂,店家死哪里去了,大清早任这些人乱吵扰人好梦,还想不想要我的店钱了?”
天井里有人高声叫道:“还早呢,都五更天了,鸡都打过鸣了呢。”
又有人嚷道:“小公子还做梦呢,都不知道祸事降临。你不给店钱,怕你没处去呢。”
唐糖道:“胡说,‘黄巾贼’都被灭了,还能有啥祸事?我自走我的路,有啥没处去的道理。”
唐生倒听得有几分在意,道:“看你们一个个大声武气说话,坐立不安的样子,仿佛遇到什么大事。你们说有祸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人堆里有人道:“这位公子是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安身不得。实不相瞒,昨夜竹联帮和江联帮大火并,死了好多人,前面的路走不通了。”
又有人道:“我们都是行脚客商,原指望三更天起早赶路赚些辛苦钱,谁知道路被堵了走不成,没奈何,只得又都回转来。现在我们进退无路,正在商议办法呢。扰了公子们的好梦,休怪休怪。”
唐糖道:“你们既是行脚客商,当知山不转水转的道理,前面的路堵了,你们不知道走别路绕过去吗?”
有人叫道:“一听就知道公子是没出过门的人,这个临江镇隔一条大江,方圆数十里就前面一个渡口可通,怎么绕?再说了,数十里路呢,我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你当是象你一样游春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唐糖怒道:“你们吵醒我的瞌睡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倒颠倒说起我的是非来了。”
唐生道:“那往日你们是怎么过江的呢?”
有人道:“自然是从前面的渡口由渡船摆渡我等过去。”
唐生道:“你们刚才说什么竹联帮和江联帮,是怎么回事?”
有人道:“我们只知道两帮昨夜打群架,死了很多人,具体是为什么争端却不知晓。”
又有人道:“江这边渡口是江联帮管的,江那边岸上是竹联帮管的,各管各的了。两帮争斗,多半是抢地盘了。”
唐生道:“我且问你,那渡口现在是不是有两个帮派的人把守?”
有人道:“那倒没有,两帮昨夜干了一仗,都散了。”
唐糖道:“这不就成了吗,竹联帮和江联帮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既然他们打完了散场了,我们也就渡江呗,两不妨碍。”
有人道:“小公子倒说得轻松,若这般容易,我们何用回来客栈?渡船都受江联帮管辖,如今江联帮禁了渡口,我们都过不去了呢。”
唐生道:“既然江联帮封了渡口,想来也无船可渡,那你们这些客商有什么打算呢?”
有人道:“我们都是些行脚客商,打也打不得,挨也挨不得,能有什么打算?目前只有等两帮休战停火,重新把渡口开放,我们才能过去。”
唐糖道:“那还不等到猴年马月去,假如渡口一年不开放,我看你们只有在这间客栈当长工了。”
众人被说到心事,都垂头丧气,道:“有什么法子呢,这趟生意铁定是亏本了。”一个个愁眉紧锁,唉声叹气,正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独孤傲雪也被喧闹声惊动,出来察看,道:“我不信一条江就把这么多人的路阻了。”
众人道:“不信也得信,除非小姐变条船出来。”
唐生三人听得闷闷的,各自回房梳洗完毕,一起吃了早饭,算还店钱,背着包袱上路,一探客栈里客商所说是否真实。
唐生三人刚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就感觉到小镇真地闹动起来了:街道两边隔数步就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凑一起说话,都在议论竹联帮和江联帮昨夜火并之事,又见有客商挑着担子往回走,脸上都是无奈焦急之色。
唐生三人出得临江镇镇口,远望见一派大江拦路,水波滚滚,十分湍急。又见一个渡口,停靠着两只渡船。
岸边围聚着一群人,有客商也有镇上居民,正在那里议论。唐生三人也走到近前,听那些人说话,以便打探些消息。有人道:“那些人死得好惨哦,一个个顶上都插着大竹,竹联帮的人真是惹不得啊。”又有人道:“那些死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谁知道?”人群中间有人道:“怎么回事,我最知道。”众人道:“真的还是假的啊,你有几条命,不怕死?”那人道:“我可是舍着性命亲眼所见,容不得你们不信。”众人道:“大哥快说,我们也开开眼界。”那人得意地道:“那你们仔细听我说,不要乱打岔。”众人应道:“大哥只管说。”那人道:“昨夜我听得江边闹动,就悄悄起**躲着偷看,却原来是竹联帮和江联帮两派打架,那打得真是一个惨烈啊,只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地上全是血,把江水都染红了呢。后来两帮打完了,我亲眼看到竹联帮将抓住的俘虏绑着,用削尖的竹子敲进天灵盖,听到那些俘虏临死前的惨叫,吓得我脚下发软呢。”有人道:“活人这样钉死,竹联帮人真下得去手。”又有人道:“混黑帮的,你以为是善良百姓?”众人道:“既然大哥看到了当夜岸上死尸的情景,那水里的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人道:“那些都是被江联帮抓住的俘虏,一个个被绳索套了脖子,活活在江水里浸死的。”有人道:“江联帮太残忍了,我看那些死尸一个个都泡得象头死猪,看得我早上喝的稀饭也吐了出来。”又有人道:“谁叫你多看,我看了一眼就头晕了呢。”又有人道:“江联帮,竹联帮,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众人道:“大哥,那后来呢?”那人道:“两帮人处决完俘虏,又隔着江对骂了好久,近四更时方各自散去。”有人道:“他们两个帮派打完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们,叫我们怎么过江嘛。”又有人道:“怎么过江,我看只有找官府派官船载我们过去。”那人道:“兄弟你太没见识了,你以为官府会管吗?昨夜两个帮派打那么久,也不见一个官丁来看呢。你知道竹联帮的后台是谁?你又知道江联帮的后台是谁?”有人道:“大哥,我实不知,难道这两帮的后台很大,官府也管不了吗?”那人道:“兄弟,我就让你长长见识。听说竹联帮背后有镇南侯撑腰,江联帮的后台虽然不在川内,听说来头也不小呢。”又有人道:“这就难怪了,镇南侯只要跺跺脚,巴蜀地面也要抖三抖;镇南侯打个喷嚏,我们这临江镇也要下场好雨呢。”那人道:“还是这位兄弟有见识,可不是呢。”众人还围在那里议论。
唐生三人听得不耐烦,信步走到江岸边。只见江岸边立着一排木桩,木桩上一头绑着长绳,另一头拖到水里,水里的那头却拴在一具死尸的颈项上,水里的死尸被泡得面目全非,全身肿胀,身体发白,见之令人欲呕。
再望对岸,只见江对岸立着一排碗口粗的大竹桩,每根竹桩上也绑着一具死尸,死尸头顶都插着一截短竹,血流满脸,也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浆,死状惨不忍睹。
唐生道:“看来爹爹说的竹联帮和江联帮惹不得,果然有道理。”
唐糖道:“我们是惹不起他们,他们专门来惹我们,难办哦。”
独孤傲雪道:“这些恶人手段令人发指,天理难容。”
唐糖道:“难道独孤姐姐不怕他们吗?”
独孤傲雪冷哼一声,道:“我们独孤家的人,岂会怕什么竹联江联?”
唐糖道:“独孤姐姐好胆气,我小糖愿助你一臂,我们就和两个恶帮拼一拼。”
唐生望着滔滔江水,叹了口气,想起了潜龙镇遇到的李薇灵,当时李薇灵何等胆气,结果却被奸人所算,落得个魂断神伤的结局。唐生实在害怕历史再重演一次,何况这次还有第一次出远门的唐糖要保护,他如何还敢胡乱惹祸呢?只是避得过吗,他和唐糖两次遇险,不都是被两个帮派害的?
唐糖道:“生哥,在想什么?”
唐生道:“没什么。既有竹联帮和江联帮横行,我们一路上要小心些。”
独孤傲雪道:“那边渡口有船,我们过去问问。”
唐生三人步到渡口边停泊的两只渡船处,只见两只船上各坐着一个梢公,一个发须花白,一个年轻力壮,都低着头,脸现无奈之色。
唐生道:“请问两位梢公,谁可撑船载我们三人过去?”
老梢公道:“江联帮鲁爷传令禁了渡口,小人们有几条命,敢偷渡你们?实话说,小人们也正为不能渡人挣不得船钱发愁呢。”
唐糖道:“你两个想挣船钱,那还不容易,小爷我多给你们银子就是。”
年轻梢公道:“两位公子饶恕小人,我两个实不敢得罪江联帮。就算得了你们银子,也没命花呢。”
唐糖道:“你们说的鲁爷是谁?”
年轻梢公道:“鲁爷就是江联帮的鲁大嘴,江湖浑名‘小螃蟹’,真个是横行霸道。听说那鲁大嘴还是江联帮的香主呢,劝两位公子快离开这里吧,这渡口是过不去的了。”
唐生道:“你们是江联帮的人吗,怎会听鲁大嘴的号令?”
年轻梢公道:“江联帮是个大帮派,我等渡船挣几个辛苦钱的怎配入江联帮。只是长江一带都归江联帮管辖,我们渡船要靠江吃饭,没奈何只得听他。”
老梢公道:“两位哥儿,听我一句好话,别说这渡口你们过不去,就算你们过了江,对岸还有竹联帮也封了路,听说竹联帮的那个什么沈鼠儿香主,也是一个极厉害的角色,杀人不眨眼呢。”
唐生和唐糖曾吃过江联帮香主“小龙虾”庞贵的亏,又听说江联帮“小螃蟹”鲁大嘴如此横行,江也不准人渡,都心里一肚皮气,只是没处发。
独孤傲雪道:“既然你们不敢渡我们过去,我们也不强人所难。把你们的渡船卖给我们,我们自个过江去好了。”
老梢公面露恐惧之色,道:“不成呢,我们两条船都在江联帮挂了号,每天午时要被江联帮的鲁爷点卯,卖船给你们,我两个只是个死呢。”
独孤傲雪大怒,“呛”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随意一晃,只见寒光闪闪,杀气大盛。独孤傲雪用剑指着老梢公,道:“你两个只怕那该死的‘小螃蟹’,独不怕本小姐吗?”
老梢公吓得面如土色,跌坐在船里,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年轻梢公却有些胆气,在船上拜倒道:“看小姐颇有英雄气概,何苦为难我等苦命之人?小人若死了,家里的老母却没法养瞻,岂不是一死两命?”
独孤傲雪见梢公说得可怜,只得收了剑,怒气却难消解。
唐生道:“这么宽阔的江面,难道过江的就只你两条渡船,还有别的小船可渡吗?”
老梢公见独孤傲雪收了剑,也恢复了容色,道:“过了这条江,就是眉山县境,那里也有江河,船只多有。我这里却是新津县境,这里的客商来往,有我两条渡船尽够,实不用多余的船只。”
年轻梢公道:“我看三位公子小姐气度不凡,想不是等闲之辈。若三位实在想渡江,小人倒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不知三位有没有胆气?”
唐糖道:“小爷天生就胆气壮,你且说说有什么渡江的好办法?”
年轻梢公道:“若说船只,江联帮横行长江,全凭的是船多人多。三位小英雄要过江,只可从江联帮手中去夺。”
老梢公急道:“哥儿,你怎可如此挑唆三位小英雄,那不是虎口拔牙吗?那江联帮可是惹得的,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你这不是让三位小英雄送死吗?”
唐生道:“多谢老人家挂心,只是我三人必要去峨嵋山,断无回头路可走。”
唐糖道:“江联帮也就水路厉害,我们过了江,走上陆路,还怕他做什么?”
独孤傲雪道:“本小姐不管他江联帮有多厉害,敢挡本小姐的道,先问过本小姐手中的宝剑再说。这位大哥,有什么办法可以从江联帮手中夺船呢?”
年轻梢公道:“那江联帮鲁大嘴每天都会驾船巡江,通常在午时三刻就会经过我们这个渡口,点卯我们这两只渡船。三位小英雄如要过江,可等到鲁大嘴驾船来时乘机夺他的船,自然就过了江。”
老梢公插口道:“哥儿,瞧你说的,三位小英雄又不是行伍出身,江联帮人多势众,你当夺船象吃饭那般简单?”
年轻梢公道:“我也是看三位小英雄样貌不凡才说的,这不是没有办法嘛。那鲁大嘴武功了得,又有一帮江联帮人助力,三位小英雄最好掂量掂量再拿主意。”
独孤傲雪道:“那个什么‘小螃蟹’,他每次巡江来这个渡口通常会带多少人马,随行有几只船跟从?”
年轻梢公道:“那可说不一定,有时一只船,有时四五只,通常每船上都有十来人。”
老梢公插口道:“听说昨夜竹联帮和江联帮大战,双方都折了不少人马,也许鲁爷这次巡江并不一定会带很多人来。”
独孤傲雪道:“看来我们也只有夺船一条路可走了,两位唐公子,你们怎么说?”
唐生、唐糖道:“这办法虽然冒险,的确也没其它办法可用了。”
独孤傲雪道:“好,我们就守在这里,等那‘小螃蟹’的船过来时趁其不备,夺他的船。”
唐生道:“两位船家,这渡口是是非之地,我们夺江联帮的船时难免恶战,你两个还是驾船快些离开,免得刀剑无眼,误伤了你两个性命。”
独孤傲雪道:“正是,倘若江联帮认定你们两个走漏风声,你两个可脱不开身了。”
老梢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撑船走了。年轻梢公道:“三位小英雄当心,那些江联帮人都深识水性,小心在水里吃亏。”也撑船走了。
唐糖道:“午时还得等好一阵,不如我们先去镇上喝杯茶,一会再来?”
独孤傲雪道:“我不渴,我只在这里等,免得错过。”
唐生道:“糖弟,不如你去镇上买些干粮,我和独孤小姐在这里等候。”
唐糖道:“生哥说得有理,不吃点东西,交手时没力气那就吃大亏了。”
唐生道:“糖弟快去快回,以防有变。”
唐糖答应一声“晓得”,自去了。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唐糖捧着一个大盘子回来了。盘里装着三碗茶,又有一大包干粮。
独孤傲雪笑道:“小糖办事倒是妥当,滴水不漏。”
唐糖笑道:“那是那是,我办事,你放心。”
唐生三人一边喝茶,一边吃干粮,耐心等待。江岸边的人也走了一大半,还有十来个客商舍不得走,都在那里坐地,也掏出干粮水袋充饥。
候到午时,果然江面上驶来一只快船,船上插面小旗,旗上绣着一条龙在江水里翻腾。船上有十来人,七八个手里都拿着刀枪器械。船头上昂然立着一人,那人五短身材,满脸横肉,脖短腿粗,壮健有力。
那船行近渡口,不见了两只渡船,却看到唐生三人背着包袱站在岸边。那船上的人倒也了得,将船停在江中,任江水湍急,只冲不动。
船头上那汉见独孤傲雪生得美丽,心里有几分动心,道:“三位小客人莫不是要渡江,你们可看到我的两只渡船?”
唐糖道:“哪来的渡船,我们在这里呆了半天,就看到你一只船过来。”
那汉喝道:“小孩子家不准多嘴,让小娘子先说。”
独孤傲雪道:“我们三个要过江,可否搭你的船过去?”
那汉道:“小娘子可知我这船是什么船?”
独孤傲雪道:“不知。”
那汉道:“你没看到船上的小旗吗,那是我江联帮的标记。我就是江联帮香主鲁大嘴,小娘子要渡江,得先问过我鲁某人同意不同意。”
独孤傲雪道:“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鲁大嘴道:“我鲁某人一向怜香惜玉,当然同意,但是我只渡小娘子一个人过去,其它两个小子却不能渡。”
独孤傲雪道:“他两个是我兄弟,你不渡他们,我也不过去了。”
鲁大嘴眼珠一转,道:“好吧,我鲁某人就行行好,带你三人一并渡江。”令手下人将船摇拢岸边。
船刚拢岸边,独孤傲雪娇叱一声,跳上船去,只见寒光闪闪,手里已多了一把剑。唐生手快,手中暗扣的钢针蓦地掷出,疾飞向鲁大嘴胸口。鲁大嘴口中“啊”了一声,抬臂一挡,只觉臂上疼痛,早中了一枚钢针。唐糖也跳上船去,手里多了一柄折扇。江联帮众齐声惊呼,忙将船向江心撑去,又有反应快的举枪来刺。独孤傲雪运起“一绝剑”心法,刷地一剑向鲁大嘴身上刺去。鲁大嘴倒也识货,见剑势迅猛刁钻,情知难敌,加之臂伤,不敢再战,鲁大嘴一个倒翻,淬进水中,只见水面冒出一股血丝,鲁大嘴钻进水底不见了。唐生也跳上船,抽出靴子里的宝刀。蛇无头不行,船上的江联帮众见香主逃命,一个个惊慌失措,举起刀枪乱砍乱刺。独孤傲雪长剑舞起,唐糖手中的折扇频点,唐生的宝刀也舞起,把船上的江联帮众纷纷逼下水去。
这时船已在江中,唐生三人都叫:“快撑船。”哪知三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这种大江里撑船的本事一个也不会。也想学着江联帮人那样撑船,结果空忙了半天,船只在江中打旋,加之江水流急,船更不受控,离岸越远了。江联帮的鲁大嘴和手下都游到了对岸,手上又没武器,又是竹联帮地头,不敢多呆,顺着江岸一溜烟跑了。
岸上原坐地的客商吓走了几个,还有七八个胆大的见唐生三人抢到了船,都跳起来,跑到江岸边大喊道:“三位小英雄,把船撑拢来,也渡我们过去。”
唐生三人乱作一团,哪顾得岸上的客商,后悔只顾抢船,却忘了捉人操船。正在三人急得在船上跳脚,无可奈何之际,忽听岸边一个熟悉的宏亮声音响起,道:“生哥,接绳。”一条拴尸的长绳被人从岸上抛到船边,独孤傲雪手快,早抓住了长绳一头。
唐生转头望向岸边,只见一个身高七尺,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和唐糖一般年纪的胖大少年,正手持长绳另一头,在岸上狠命拉绳。江急船重,那少年将绳扯得笔直。唐生蓦然看到那胖大少年,心里狂喜,声音颤抖地唤道:“小朱,是你吗?”
那胖少年呵呵笑道:“生哥,正是俺小朱呢,好久不见。”原来胖少年,正是唐生在潜龙镇相识的朱八。朱八颇有些蛮力,奋力拉扯,竟将船一步步扯向江岸。
朱八旁边一个年约三十,浓眉大眼,肩宽腿长,一脸英气的汉子笑道:“八弟,我来帮你。”也伸手抓住长绳力扯,这次大不同,江上船竟象有人划船一般,快速地拢到岸边。
朱八笑道:“俺小朱早饭少吃了些,比不得二哥的力气大!”原来旁边那汉子正是朱八的亲二哥。
船被扯拢江岸,朱二哥将绳的一头拴牢木桩上,独孤傲雪将绳另一头拴牢船头。唐生跳到岸上,朱八早跑过来,一把将唐生抱住,唐生也紧紧抱着朱八,两少年曾经患难,交情深厚,如今重逢,都觉开心之极。船上的唐糖也跳上岸,将两人抱住,笑道:“原来你就是朱八兄弟,我早听生哥讲过你的大名呢。”朱八却不认识,道:“生哥,这位俊俏的兄弟又是谁?”唐生道:“这是我义弟唐糖。”两人见了礼,独孤傲雪和朱二哥也走拢过来。
朱八放开手,拉过朱二哥,道:“这是我家二哥。”又指着唐生道:“二哥,这位兄弟就是生哥,旁边这位是生哥的义弟唐糖,也就是俺小朱的兄弟了。”朱二哥亲热地一手按住唐生肩膀,笑道:“原来你就是我八弟口里常常念叨的唐生,小小年纪了不起啊。多谢你照顾我八弟,才没让我八弟吃亏。”又一手按住唐糖肩膀,笑道:“这位小兄弟一表人才,**倜傥,我八弟交得你们这两个好朋友,也不枉了。”
唐生道:“二哥说哪里话,小朱也帮了我不少忙呢。”随即指着独孤傲雪道:“这是独孤小姐,我们一路的。”朱八的眼睛亮了,笑道:“独孤姐姐好美啊,俺小朱一见了就喜欢呢!”朱二哥笑道:“独孤小姐莫要见怪,我这兄弟见不得漂亮女子,一见了就忘形。”独孤傲雪又好气又好笑,与众人见了礼。
唐生道:“小朱,你怎么会来这里,韩姐姐和胖哥呢?”
朱八道:“自从潜龙镇分手后,我和韩姐姐等酒楼兄弟四处漂泊,路上遇到了我二哥,被二哥强拉走了。韩姐姐和胖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呢。”
唐生道:“那小朱怎不回北平的老家,还这里做什么?”
朱八正待回答,朱二哥抢着说道:“我们另有要事,待事情办妥,再回老家不迟。”
这时旁边已围拢来好些客商,都道:“众位英雄,可否搭载我等一同过江?”
唐生道:“小朱,你会撑船不?”
朱八道:“我们北方人只会骑马,要摆弄这个船却是和尚梳头——没法(发)。”
围来的人中有两个客商,却是贩鱼的,道:“我两个自幼江边长大,会些水上功夫,就为众位英雄撑船,一同过江如何?”
朱二哥道:“那是最好不过,要过江的都上船来吧。”
唐生五人上了船,岸上的客商全都奔来,忙着往船里放进贩运的货物,撑船的道:“众位客商先不要急,这船是快船,载不得许多东西,再装要翻船的,等我们过去了再回来渡你们。”众客商虽急切想渡,也只得听话。
唐生五人过了江,船上的人自去搬取货物,撑船的自回去渡人。
对岸的路不十分宽,却是平路,两边都是水田。唐生五人走了四五里,换作了山路,山不高,山边都是竹林,远远的山凹里不时见两三间茅屋,远远能听到犬吠之声。
唐生五人正走,前面忽见一根大竹横拦路中,大竹边倒着三具尸体,看起来象是武林人物。唐生五人停了步,全神戒备。旁边的竹林里突然闪出八个面目凶恶,气焰嚣张,摩拳擦掌的汉子来。八个汉子拦在路当中,为头的汉子喝道:“此路不通。”
朱二哥在五人中年纪最大,自然一马当先站出来,道:“怎么,这条路是你家的,不让人走?”
为头的汉子喝道:“这条路是我竹联帮的,我竹联帮禁了路,谁敢乱走?”
朱二哥道:“乱走又如何?”
为头的汉子冷哼一声,道:“你没看到我们脚下的三具尸体吗?这三个可是有名的好汉,唤作‘新津三豪’,就是因为他们乱走了路,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朱二哥看着地上的死尸,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三个都不走运,不知道我的运气又如何?”
为头的汉子道:“我说汉子,不要痴想,趁早回头。我们还好说话,我大哥可是坏脾气,只要杀人的。”
朱二哥道:“你大哥是谁?”
为头的汉子道:“我大哥就是竹联帮香主沈鼠儿,江湖浑名‘竹笋鼠’。我们八兄弟唤作‘竹林八鼠’,你们识相的,就赶快滚回去吧。”
朱二哥冷笑一声,不但不退,反而大步踏前。
唐生等听了大怒,也待上前帮忙。朱八伸手拦住,小声道:“交给我二哥处理,我们就在一边看好戏就是。”唐生低声道:“那八人看起来都非善类,你二哥一对八,岂不吃亏?”朱八道:“我二哥身经百战,百十人可轻易应付,这几个小毛贼就是找死。”唐糖道:“那个什么‘新津三豪’都死了,想来这‘竹林八鼠’也不是好对付的。”朱八道:“总之你们别管,看我二哥的。”独孤傲雪道:“好吧,你二哥斗不过,我再出剑相助。”朱八笑道:“独孤姐姐放心好了。”
众人说话间,“竹林八鼠”已将朱二哥围住。
朱二哥横眉冷扫“竹林八鼠”中的面前几人,眼睛里闪动着慑人的光芒。面前的几人被朱二哥目光扫过,都觉那目光中透着一股凛凛的死气,让人心寒,竟都缩手缩脚,不敢轻易出手。后面一人并没看到朱二哥如猛兽般的目光,喝道:“给你活路不走,专走死路。”话音刚落,朱二哥左脚蓦地向后反踢,仿佛背后长着眼睛,又快又准,正踢中那人面门,那人“哎哟”一声,吐血向后就倒。朱二哥一动,围住的七人都动。前面第二人吼一声,带着劲风的双拳打来。朱二哥身形展动,如箭般侧身向前一冲,抬膝一撞。那人“哎哟”一声,被撞得吐血飞起。第三个人也已挥拳打到,朱二哥身形急转,左脚如箭般侧踢而出,那人中腿,口中吐血,身不由已向后飞出。第四人学了乖,并不近身,也学朱二哥般一脚踢来。朱二哥飞起右脚,后发而先至,一个旋踢,那人只觉一股大力向身上撞来,口吐鲜血被扫飞出去。朱二哥身子向前飚出,矮身一记扫堂腿,向惊呆的第五人脚踝扫去。只听“咔嚓”声响,那人脚踝断裂,惨叫一声,被扫倒地下。只听风声响,第六人中指节突出,飞拳来打朱二哥的太阳要穴。朱二哥双手一探,如探囊取物一般,早抓住那人手腕,只一扭,“咔嚓”一声,那人手腕被扭断,软倒地上。又听得风声响,第七人飞脚向朱二哥头部踢来。朱二哥双手一探,一把抓住那人小腿,身向前冲,只一扛,将那人扛得头朝下倒栽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脖颈扭断,吐血而死。为头的人慌了,飕一声,拔出腰间匕首。朱二哥右脚如出洞毒蛇,朝前平直飞起,膝弯一曲,早夹住那人前臂,右腿一伸一曲,夹住那人手臂一扭,将那人绊倒地上。朱二哥顺势骑坐在那人身上,对准那人咽喉只一拳。爆骨声响,那人喉骨被打断,吐血身死。朱二哥腾身飞起,兔起鹘落般起落了六次,双脚踩踏在倒地未死的六人身上。六声惨叫加断骨之声响起,倒地的六人当场吐血而死。朱二哥的这一系列动作,可谓飘忽迅捷,眨眼间爆发,唐生等还未及反应过来,“竹林八鼠”已全被朱二哥杀死。
朱二哥空中一个翻身,回到唐生等人面前,面不红气不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朱二哥轻描淡写地道:“路已通,我们过去吧。”
唐生吁出一口气,道:“朱二哥腿法如神,我们都白担心了。”
唐糖鼓掌道:“朱二哥全是用的腿吗,我小糖还没看清楚,人就死了一地。”
独孤傲雪叹道:“常听说‘南拳北腿’,今天我才知道腿功也可练得如此厉害。”
朱八笑道:“我二哥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杀这几个小毛贼还不是小菜一碟。”
朱二哥笑道:“竹联帮的几只过街老鼠,我还没放在眼里。”
唐生五人轻松地笑说着,刚走出数步。
忽听背后传来宏亮的声音,道:“好个‘霸王破阵腿法’。”那人似乎故意显示武功,声音里饱含内劲,震得唐生耳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