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治军纲领
朱常洛语气平静的说完，没有高亢的言论，没有狰狞的表情，就是平铺直述，仿佛是在诉说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但这些话落到众将士耳中，却让人肃然起敬。
孙承宗眼中更是闪过钦佩之色。
天生贵人是不懂民间疾苦的，朱常洛作为太子，被养在深宫近四十年，受尽了冷眼，受尽了委屈，没想到其在登极后短短数月，竟然就展现出了如此心胸抱负，实在让人意外。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概莫如是。
朱常洛放下茶杯，再次拾起话题，微笑开口道：
“话题有些跑远了，说回建设军队之事。”
“文人撰写的民间话本上有许多故事，比如说‘一员名将来到战场，靠个人出神入化的战术指挥，力挽狂澜’，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至是‘神机妙算，智计百出’，以为打仗就是这样。”
“但朕却以为，真正的强军，并不依赖什么不世出的名将，也不依赖经天纬地的谋士。”
“真正的强军，不能靠那种虽有观赏性，本质却是赌博式的妙计，也不是靠所谓的名将天才。”
“真正的强军，就是靠基础性的战术能力胜过敌人，只要将领的能力合格就行。”
“一个好的军队，应当是只靠普通将领就能打胜仗，而一个杰出将领，给他很烂的部队，也一样要打败仗。”
“朕以为，军队是否强大，作战能否胜利，其实不在将领身上，而在于是否有进行扎扎实实的军队建设。”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说一定不要沉迷于将领的个人风采，不要把胜利的希望寄托于某位将领的个人才能上，而是要靠体系化的强大碾压对手。”
“真正好的统帅，不是跃马横刀、万夫莫敌的猛将，也不是羽扇纶巾、智计百出的谋士，真正好的将领，其实更像一个精通管理的大官僚，精通建造的大工匠。”
“姑且把军队看做一台精密高效的机器，大家只要各司其职，紧密配合，不出错就足够了。”
“朕以为，军事的秘密不是热血沸腾，不是锦囊妙计，也不是绝世名将指挥若定，指点江山，而在于部队建设，在于管理和组织水平。”
“军队建设，第一要钻研后勤、管理和组织方式的问题。第二要钻研武器、战术和编制的组合问题。第三才是研究战术问题，譬如山地战如何打、平原战如何打、伏击、迂回、包抄等等战法。”
“军器、战法等问题不是不重要，只是并非根本。”
“朕仍然认为，只有扎扎实实的练好基本功，也就是搞好粮草后勤、日常训练和组织管理，才能有效提升军队整体战力。”
“今日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思想、纪律、训练、后勤’四个方面。”
“没有思想，军队上限一定不高。没有纪律，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没有训练，士兵就无法形成战力。没有粮草，就是在拿战争当儿戏。”
“军队建设没什么捷径可走，只有扎扎实实的抓思想、抓纪律、抓训练，同时保障好粮草、军器，若是上了战场，再保证赏罚分明就够了。”
朱常洛说完，拿起茶杯润喉。
一众将领听完，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说自己不知兵，呵……
孙承宗捋了捋胡须，拱手问道：“陛下，不知第一军团的建军思想，该定为何？”
一众将领闻言，也纷纷看向朱常洛。
按照皇帝的说法，思想是军队建设的第一要领，一支没有思想的军队，是无法取得极高的战果的。
朱常洛想了想，有些凝重的说道：
“我大明太祖开国时喊出的口号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太祖做到了。”
“然大明朝交接到朕的手中，国朝形势已然大变，外有强敌叩关，内有流民四散，朝廷纲纪废弛，百姓生活艰难。”
“第一军团的建军思想，应当脱胎于祖制，只是要结合实际，稍作修改。”
朱常洛郑重的开口道：
“朕意，第一军团建军思想，便定为：”
“驱逐外敌，保卫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
正月十一。
未央宫，章台殿，政事堂。
这是泰昌元年第一次御前会议。
朱常洛坐在主位，两侧分坐六部尚书、第一军团主管、左都御史、翰林学士承旨、大理寺卿，共计十名大臣。
京营总督张惟贤称病告假，不再参加御前会议。
换句话说，他主动出局了。
朱常洛手边一如往常的放着一摞奏疏，此外还有几道圣旨。
他拿起第一道圣旨，开口道：
“第一军团自去年九月底组建，至今已三月有余，朕近几日亲往巡营，营内建设章法完备，训练生活有条不紊，日常管理细致周密。”
“孙督师确有建设军队之能。”
“尤记得，朕第一次召开御前会议时，诸公举荐孙督师出任，朕心中还有些许担忧，如今看来，朕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此前的任命书上，写的是临时差遣，如今孙督师已然证明了自己，朕以为，是时候为孙督师正名了。”
说罢，朱常洛展开手中圣旨，挑紧要内容念道：
“任命孙承宗为武英殿大学士、中军都督佥事、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第一军团督师。于军团大营内择地敕建‘第一军团督师府’，总管第一军团大小事务。”
朱常洛一如既往的掺杂私货，增加了中军都督佥事头衔。
一众大臣闻言，并不感到意外。
第一军团是由皇帝一手推动组建，孙承宗又是大臣们联合举荐通过的，他的存在很特殊，横跨文武言官三大体系。
现在内阁被御前会议取代，殿阁大学士的头衔已经没那么抢手，现在抢手的是实权官位。
因为能参加御前会议的都是实权官僚。
皇帝在任命阁臣方面，或许会受到掣肘，因为阁臣并不掌握实权，但皇帝在任命实权官吏方面，基本不会受到任何掣肘，因为这是实打实的权力。
阁臣要想做事，光靠皇帝支持是不够的，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但实权官吏要想做事，光靠皇帝支持就够了，因为名正言顺。
念完了圣旨，朱常洛将其合上，转手递给孙承宗。
孙承宗连忙起身，眼神盯着明黄圣旨，恭敬的双手接过圣旨，同时开口道：“臣孙承宗，谢主隆恩。”
朱常洛笑道：“还望孙督师能一如既往，稳扎稳打的助朕做好军队建设之事。”
孙承宗再次躬身：“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常洛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一众议政大臣也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