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

内陆被雾气笼罩，死气沉沉。海岸边则恰恰相反：炽热的太阳，清凉的微风，北海平静而闪耀。云雀在田野上歌唱、追逐，从阳光下一闪而过。盐碱滩上回荡着红脚鹬的悲鸣。枪声，于涨潮时响起。一群涉禽从海滩上惊惶飞起，如微光闪烁，抖落了一整片盐碱滩。白色海滩升起几缕烟雾。涉禽疾速掠过海面，恍如四溅的水花，又如枪林弹雨，扑向灰暗的内陆田野。

大部分体形较小的涉禽都栖息在贝壳海滩上，比如灰斑鸻、滨鹬、翻石鹬、剑鸻、三趾鹬。它们各自面朝不同方向，或睡觉，或梳理羽毛，或静静观察，在海滩耀眼的洁白沙粒上投下鲜明的阴影。滨鹬站立在盐沼植物的顶端，就在刚好高出海面一点儿的地方。它们面向微风，冷漠、耐心，颇不自在地摇摆着。海滩上还有它们的容身空间，但它们是不会飞过去的。

五百只蛎鹬从南方飞来，黑白相间，色泽鲜亮。它们从粉色的喙间发出有如击石声一样的鸣叫。三趾鹬的黑色长腿在白色海滩上奔跑着。一只弯嘴滨鹬远远矗立着，精致，娇弱，好似一只小马驹；大海在它身后波动起伏，温柔的双眼在栗色斑驳的脸上轻轻闭着。退潮了。涉禽们在热气蒸腾的海面上游动，仿佛水波的倒影，停泊于一片静止而黑暗的阴影之上。

大海深处，鸥鸣叫起来。一只接着一只，云雀停止了歌唱。涉禽沉入了它们的阴影之中，蜷缩得小小的。一只雌性游隼从海上盘旋而至，如白色天空中的一抹黑。她缓慢地、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就像陆地上的空气无比沉闷、厚重似的。然后，猛然下坠。海滩顿时燃烧、咆哮起来，有如白色翅膀万箭齐发。天空粉碎了，被这鸟群的旋涡彻底撕碎了。游隼攀升、下坠，像一柄黑色的钩镰，在四溅的白色木屑中劈砍着。她好不容易撕碎了空气，却无法发起袭击。她厌倦了，朝内陆飞去。涉禽们纷纷飘落。秃鼻乌鸦大声叫嚷着，飞出了隐蔽处，又开始在海滩上觅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