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

大雾弥漫，空气潮湿而闷热。它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金属味，它正用那冰冷、腐烂的手指胡乱摸索着我的脸，它横跨道路两侧，像一只侏罗纪时代的大蜥蜴，浑身散发着来自沼泽的恶臭和慵惰。

随着太阳升起，浓雾终于被一点点撕碎、卷走，在灌木和树篱下渐渐消亡。到十一点，太阳升入了辽阔、湛蓝的苍穹中央，如此光芒四射，最后一点雾气也从它的边缘向外燃烧开去，犹如一轮渐渐晕开的白色日冕。大地被点燃了，所有的色彩都沸腾了，云雀开始了歌唱，家燕和白腹毛脚燕纷纷飞向下游。

河流以北，耕犁作业将沉重的大地化作了飞扬的尘土，阳光之下，闪闪发光。游隼从远方群鸟的旋涡中挣脱，高高攀升，飞上了清晨的天空。他朝南方飞来，振翅、滑翔，向上飞入今天第一缕上升的热气流，虽然还很微弱。他在空中划出一个个“8”字形，交替向左、右勾勒着曲线。中途遭遇一大群椋鸟的围攻，他又攀升向上，高高从它们上方越过，也从我的头顶越过，身影已是极其高远而微小。他转动着脑袋，俯瞰着身下的一切，巨大的眼睛在脸部深黑的髭纹间闪烁着白光。他的身体是迷人的麦茬地的颜色，而太阳又在这褐与黄之上加镀了一层古铜，在他紧握的脚爪之上洒下熠熠金色。他直挺挺地展开尾部，十二根褐色羽毛间还镶嵌着十条蓝色丝带——天空。

他停止了盘旋，如飞镖般猛冲向前，突然一个俯冲，穿透阳光。椋鸟翻江倒海，一如喷气机的烟云，在空中扩散、飘荡，弥漫直至大地。鹰继续向前飞去，消失在南方灿烂的云雾之中。

他飞得太快了，我没能追上他。我停留在河谷里，与山鹑、松鸦做伴，看着云雀和麦鸡从海边飞来。红腿石鸡度过了一个很好的繁殖季，它们的鸟群数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庞大。松鸦也比比皆是。我曾见到八只松鸦齐齐飞过河流，每只嘴里都叼着一颗橡树果——它们从一星期前才目睹的死亡里，真是什么教训也没学到。不过，同样地，游隼也没学会好好利用它们的愚蠢。或许是他嫌弃松鸦干老而无味吧。他在那个傍晚又回来了，但没有停留。他滑翔于箭杆杨间，像一只饱腹的梭子鱼在芦苇丛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