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宝岛巧遇百龄翁
公元2010年10月21日,中国台湾台北。
晨曦初露,天气晴好。我背上双肩包,从驻地出发,途经西门町一带,兴冲冲赶往台北车站。
台北车站是枢纽站。此时,人流稀落。电动扶梯上,乘客刀切似的整齐划一:立右虚左,这是台北人的好习惯。除三两位赶路的急客由左侧匆匆而过,踩过扶梯踏板,发出一阵杂沓声外,旅客整体按部就班,安静、不徐不疾。
纵贯南北的台湾高铁各种设施虽不那么崭新,但环境整洁,加上乘客礼貌有序,给人的感觉甚是舒坦。从台北车站至高雄左营终点站300来千米,直达车也就两个小时车程,看场电影的时间而已。
这趟高雄之行,我满怀期待。今天要拜访的是一位年逾百岁的神秘老者,据说,此君是广东深圳人,还是黄埔军校出身。
一路上,内心被各种好奇充盈,又夹杂些将信将疑。
不断猜想,这位即将晤面的神秘老者会是何种面目呢?
基于先前的认知,觉得这样的传奇人物,必然深居简出、老谋深算。
作为深圳媒体首批派驻台湾地区的记者,此前对这样一位出自家门口的“重量级人物”竟闻所未闻,惭愧之余也甚是疑惑:成立于1980年8月的深圳经济特区,是一座由移民构成的“一夜之城”,居然冒出一位如此奇诡之人,会不会是个以讹传讹的乌龙事件?
关于这位老人的信息,是基于高雄市广东同乡会理事长魏先生的口头介绍。我虽与魏先生素未谋面,但通过几次电话,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
当天下午,我如约抵达高雄市市中一路。
马路对面,站着两位五十出头的男士,其中一位手举一张卷起的报纸,微笑着向我挥手。想必,是魏先生无疑了。
略作寒暄,他便领我沿着吱扭作响的楼梯登上身后一栋临街老房子的二楼。
迎候在门口的是一位天庭宽阔、方脸厚唇的中年男子。
他是洪老先生的小儿子洪金龙先生,得知有祖国大陆远客来访,特地放下手头工作赶了过来。他面露微笑,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进入客厅,抬眼可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孙中山先生画像,右面墙上则是老人参加公益活动取得的荣誉状之类。这是正统国民党老兵家庭的典型布局。
里间,是书房。一位背部向前弯曲、身着灰色短袖布衫的老者正静坐在办公桌前,须眉银白,脑袋光秃。此时,他正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在聚精会神地查阅资料。桌上是杂乱堆积的笔记本、稿纸、便签之类。一盏老式台灯提示,这是一方文案工作空间。
得悉来意后,老者目光从眼镜框架上端看向我。少顷,视线收了回去,继续回到案头。随意间,他用浓重的粤语白话向我致意,并咕哝出一串家乡土话。似一番客气,又似在核验什么。
我虽来自深圳,却非当地人,粤语白话能听懂些,但口语交流是困难户。当头被“将了一军”,一时陷入尴尬……好在魏先生早有所料,此时,他用胳膊捅了一下身侧的那位男士,原来此君是本地一所高校的语言学者,今天特地被魏先生请来当“翻译”。
“……我叫洪淦棠,广东省宝安县洪桥头人,出生于民国前三年(1909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十七期。”老人的一番自我介绍,明白无误地显示:没错!他正是地地道道的深圳“本地”人。严格地说,他是占深圳市总人口比例微不足道的“土著”之一。只是他的家乡早已“换了人间”——现为广东省深圳市宝安区燕罗街道洪桥头社区。
老人的回忆很快将我拉入20世纪的烽火岁月。
“我们洪氏族人世代习武,个个武艺傍身。而我是做谍报工作出身,保密条例牢记于心,很多话从未对外讲过,今天高兴看到家乡来人,第一次谈起这些往事。”
临别之际,老人用软笔在一张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串姓名,这是他记忆中家乡亲属的名号,并叮嘱:“我年逾百龄,恐时日无多,(因高龄)无法购买回家乡的机票,有生之年已不可能再回祖国大陆了,有机会请代我看望深圳洪桥头村的族人和晚辈亲属,转达我的祝福与问候……”
洪老先生一笔一画写下:请代为问候深圳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