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梦的梦
几口冰啤酒、十几串牛羊肉下肚,他终于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猛然松懈下来,顿时昏昏欲睡。
但黎秩却不敢放松。
见他一副疲倦至极又心事重重的样子,陆枕石招呼道:“小梦啊,你先带黎医生去找个房间休息。”
叶梦点点头,依然是那副古板严肃的神情,跟黎秩对视时,却不自觉地又抬手摸了摸头发,似乎有点尴尬。
不知为何,她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一杯粉末冲成的液体。
两人一起来到一栋别墅的二楼,开了一个空房间,叶梦板着脸道:“这是宿舍,你先暂住一下吧。”
“多谢叶小姐,对了,你是哪一组的副组长?”黎秩尝试跟她套套近乎。
“外勤组。”叶梦冷冰冰答道,向他指了指柜子,就转身离开。
他叹了口气,看来这叶梦只听他们会长的话,对其他人可是相当冷酷。
在床上正襟危坐,他举起手机,艰难地对着后颈拍了张照。
照片放大后,终于能看清后颈的图案了。
竟然隐约是一只鸟。
这就怪了,他清楚地记得,祝丹的后颈可不是这个图案。
满心的疑惑没人解答,他苦笑着,决定等明天再问一问陆枕石。
不管怎么样,他要努力加入“南柯协会”,毕竟那所谓的魇境是真的会死人的,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起身打开柜子,拿起其中的被褥准备铺床。
可手指触摸到床板,才发觉上面蒙了一层肉眼看不见,实则难以忽视的灰尘。
他只好来到二楼的卫生间,准备自己找工具打扫一下。
没想到,刚拿起了水桶和抹布,就有个粉色头发的少女忽然从外面探进头来:
“咦,你是新来的外勤组员吗?”
少女大约十八九岁年纪,樱花色的长发,发根已经冒出两厘米黑色,但毫不影响她的活泼俏丽,一股脑说道:“我叫司南,是两个月前成为魇境行者的,你呢?我今天不舒服,就没下去聚餐,还不认识呢。”
黎秩解释道:“我今天刚来,现在只是想打扫一下房间。”
司南脆生生道:“哦,用不着这些东西,我来帮你。”
说罢,司南让他放下了水桶,径直走到他的房间。
只见少女在空中轻轻一划,顿时一阵带着清新水汽的风在空中掠过,扫过床铺、桌椅和地板,顿时焕然一新。
黎秩惊讶道:“你这是什么能力?”
司南吐吐舌头:“我的技能叫汐痕,可以控制微量的水汽。其实实战没什么用,反而打扫卫生蛮好的。”
从这个位置,他能清晰看到司南的后颈图案。
跟他的又是不同,类似于一条仙气飘飘的披帛。
他忍不住问:“这个魇境行者的印记,难道每个人的图案都不同吗?”
司南摸摸后颈:“也不是完全不同,听陆会长说,印记的图案一共有七八种,对应不同类型的技能,我这个算是女性当中比较常见的,你呢?”
他弯下腰,露出那只鸟给司南看。
直起身后,司南脸上却浮现出一阵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这个图案很少见吗?”
司南仿佛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说道:“少见,但不仅是少见。”
她看了看黎秩,又看了看这个房间,目光在两者之间游移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门外没有别人,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你见过叶梦姐姐了吗?”
“见过”,黎秩皱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司南担忧地叹气道:“跟你说吧,魇境行者当中,这个图案的印记很少见,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是已故的外勤组组长,岳虎城。”
“已故?”黎秩有些诧异。
但他更诧异的是,司南接下来说的话。
“据说,拥有这个图案的魇境行者都格外强大,但另一方面,这些人也都会死得很惨!
“岳哥和梦姐之前是一对,三个月前,两人本来约好从魇境中出来就去结婚。结果,岳哥不知怎么没了,尸骨无存。梦姐也从此性情大变,而且特别抗拒吃饭,也就只有陆会长能逼着她吃些营养剂。”
黎秩想起了叶梦格外苍白的脸色。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故事。
紧接着,司南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
黎秩目光沉重:“难道这房间,是岳组长曾经住过的房间?”
“没错!”司南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的?”
黎秩苦笑:“你说三个月前岳组长去世,这房间的落灰程度,差不多正好是三个月。”
司南围着他看了几圈,“啧”声道:“梦姐怎么把你放这儿了,黎医生,你也蛮帅的,怕不是要搞替身文学哦?”
黎秩黑着脸答道:“别闹,叶组长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印记图案。”
不过,他醒来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也许叶梦已经偷偷看过了也说不定,只是不能告诉司南。
司南古灵精怪地耸耸肩,笑嘻嘻地走开了。
黎秩独自坐在床上,思考着这些事。
他越想越觉得,所谓的“梦是寄生虫”,实在是一个绝妙的比喻。
现代医学至今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做梦,这个常见而普遍的机制,到底对于人类有什么作用。
它随意出现,扰乱人的心情,的确像是一种与人类长期共生的寄生虫。
更有趣的是,他曾经学过寄生虫相关的知识。
寄生,本质上是一种符合进化天性的行为。
进化的核心是增加基因副本的数量。
所以,当某个物种在残酷的自然斗争中落败,就可以选择借助寄生的形式,依托于某种更强大的物种,保存自身基因。
借助强大物种的繁衍能力,增加本种族的数量。
最终反败为胜,实现“绞杀”。
黎秩清晰地回忆起第一场梦境中出现的情况。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舅舅”、“表姐”。
他们通过恐吓或诱导各种手段,核心目的就是要让他吃下那些食物。
他要是吃了,又会如何?
黎秩默默猜想,大概率是跟祝丹一样。
从“魇境行者”变成了“魇境迷失者”。
头颅被吃成一个空壳。
那恐怖的一幕仿佛仍在眼前,但黎秩疲惫至极,仍是沉沉睡去,似乎没有做任何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