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整肃军纪
翌日，中军都督府内。
“启禀国公，一卯点过，五军都督府麾下将领还有十五人未至……”
张惟贤不以为意，京营许久不整顿，早已经懒散惯了。
“兵部人来了么？”
“兵部应来五人，还有三人未来。”
张惟贤挥了挥手，顿时，那人再跑了一遍，少顷道：“启禀国公，两卯点过，五军都督府麾下将领还有七人未至……”
“兵部……尚有兵部主事未至。”
“再点一遍。”张惟贤面色冷漠。
少顷，小吏再度回道：“国公，都督府还有五人未至，兵部那边兵部主事未来……”
“既然还有人没来，那我们就再等等吧。”张惟贤冷漠开口。
中军都督府内，气氛就此沉闷下来。
不乏有人想上前说两句，只是看到张惟贤的眼神，都停了下来。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都督府内五人陆续到场，却全都被张惟贤的人押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一直到日上三竿，兵部主事才姗姗来迟，见众人，只是略微拱手示意，就准备坐下。
张惟贤挺直了身子，道：“断事官何在？”
“在。”堂下两人当即出列应诺。
“军中点卯三卯不至，该如何处置？”
二人看了看张惟贤，沉声道：“点卯三卯不至，当处欺军之罪，依律，斩。”
张惟贤挥了挥手，最后迟来那五人当即被带了出去。
一见张惟贤来真的，众人也是吓坏了！
纷纷上前求情。
张惟贤冷眼扫了一圈，冷声道：“本公奉陛下之命，整顿京营，就自此事始。”
“再有求情者，按同罪论处。”
张惟贤又看向了一旁此刻有些不自在的兵部主事，问道：“本公昨日就已经行文给兵部，言说今日京营整训，要兵部派人配合，主事你不知道今日要来这里么？”
“在下昨日的确收到上面批示……”
“那为何按期不至？”张惟贤一双老眼目光炯炯的盯着。
兵部主事看到刚刚杀了五人的张惟贤，也是心里直发毛，尴尬道：“国公容禀，在下昨日巧遇几位同僚，燕饮一番，是故今早起的迟了一些，这才……”
“原来如此。”张惟贤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旋即开口道：“脱去他的官帽，扒去他的官服，推出去，斩。”
“国公，你不能这么做。”兵部主事见真有士卒上前，口中连连呼喊。
“我家大人可是兵部尚书，乃是厂公的义子，你若杀我，我家大人必不会放过你的……”
张惟贤冷哼一声，完全没有理睬。
少顷，整个大堂彻底安静下来。
不多时，六颗人头摆在了众人面前。
所有人看向张惟贤的眼神都变了！
无比的畏惧。
杀五个中军都督府的将领也还罢了，连兵部派来的人都给剁了……
你要不要这么猛啊？
要知道，如今文人看到勋贵那可都是趾高气扬，完全没把武人当回事。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这中军都督府内，英国公张惟贤当众以军法，砍掉了一个文官的脑壳。
这震慑意义，可比砍五个将领的脑袋，大多了！
张惟贤看着众人的神情，非常满意。
原先他还觉得只砍五人的脑袋震慑意义不够大，结果瞌睡送来了枕头。
这兵部主事，算是撞上了！
张惟贤扫了所有人一眼，淡淡道：“此事，本公会行文给兵部，说明缘由，诸位不必担心。”
“升帐。”
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凛。
张惟贤缓缓开口道：“本公受陛下之命，整顿京营，自今日起，军中当严行军法，有敢违背者，军法从事，本公绝不留情。”
闻言，所有人更没话说了。
刚刚砍的六个人，血还没凝干呢！
而且，张惟贤连自己儿子都弄到了军营里来了，可见张惟贤就没打算包庇徇私。
要不然，儿子犯了军法屁事没有，他张惟贤哪还有脸整训京营？
“张之极，宣读军法。”
“是。”张之极从袖中掏出一张布帛开始朗声道：
“一，擂鼓不进，鸣金不退。此为慢军之罪，犯者，斩。”
“二，点卯不到，逾期不至，此为欺军之罪，犯者，斩。”
“三……”
“……”
洋洋洒洒十几条军令，一连宣读三遍，这才算结束。
待张之极宣读完成，张惟贤道：“既已宣读军令，诸位当严格遵守，本公再强调一遍，若违反军令，本公容得下诸位，军法容不下。”
“吾等自当遵循都督之令。”
张惟贤点了点头，旋即拍了拍手，数只大箱子被抬进了大堂。
张惟贤道：“既然军中有罚，自然不可不有赏。”
“这些银两，都是陛下从内库中拨出来激励军中忠勇之士的。”
“诸位接下来当随本公一起，在军中挑选青壮，仔细训练，对于表现优异者，必要以金银厚之。”
“本公还需要在诸多青壮中挑选出一万精锐，独自编练成军，此谓优中选优，届时，诸位帐下，哪位被挑选的人多，本公自会向陛下请命厚赏其练兵有功。”
“加官晋爵与否，全看各位自己抉择。”
本来所有人看到眼前那些银两，就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如今听说还能加官晋爵，顿时哈喇子流了一地。
这下可算是被刺激的不轻。
一时之间，皆是斗志昂扬。
而没多久，崔呈秀就收到手下被剁了脑袋的消息。
兵部内部，顿时群情激愤，都觉得英国公做的太绝了！
就迟到一会会儿，就把朝廷大臣给杀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擅杀朝廷大臣，绝不能开这个头儿。
不然，以后那些不识字的丘八，都爬到我们这些士大夫头上来，这还得了？
崔呈秀起先也是一脸懵的，可了解到事情经过，顿时觉得手下这兵部主事在害自己。
尤其是临死之前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本大人现在最听不得有人说我是魏忠贤的义子。
着实可杀。
看着手下义愤填膺的众人，崔呈秀顿时明白，此事一个处置不好，自己不仅没拍到皇帝的马屁，反而会恶了皇上。
崔呈秀轻咳一声，怒道：“尔等吵什么？”
“兵部主事明知今日要去都督府辅助军务，昨晚居然通宵达旦燕饮，甚至还几人一起去飘香院厮混，眼中可还有公事？”
“英国公以军法杀之，本官以为，杀得好，留此等国之蠹虫，于国何益？”
众人皆是愣愣的看着崔呈秀。
有些不明白，这兵部尚书，什么时候和勋贵穿一条裤子了？
“备轿，本官要亲自去英国公府赔罪，选了此等祸害辅助军务，是本官失察，更要向英国公亲自道谢，为本官杀了此等害群之马。”
“英国公一脉，不愧我大明世代忠良矣。”
所有人更是见了鬼一般看着崔呈秀。
向英国公赔罪道歉，还要感谢英国公杀的好，杀的妙，这…这…还要不要文人的体面啦？
就这种话，你…你崔尚书一个堂堂朝廷二品的文官大员，也能说的出口？
“诸君，以为本官说的不对否？”崔呈秀冷眼扫视着所有人。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手下，到底有没有不开眼的。
“本官以为，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见没人反对，兵部右侍郎田吉率先跳出来对崔呈秀表示支持。
有人带头，自然反对的声音迅速消泯，而角落自然有人见着这一幕表示不屑。
心中疯狂呐喊：“阉党猖獗至此，长此以往，必国将不国。”
只是看到现实这幅情景，又倍感无力，更不敢出声。
而崔呈秀见到无人反对，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此事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定对他大有益处。
原先，他若是任由兵部这些官员闹起来，在皇帝看来，就是他这个兵部尚书故意阻挠英国公整训京营。
跟皇帝对着来，无疑是将自己送进了皇帝的黑名单。
这皇帝日后清算阉党的时候，少不得要把自己全家老少拉清单。
现在，反过来，他大张旗鼓的去向英国公致歉，就是在表明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而道谢，则更加表示出自己对于皇帝整训京营这件事大力支持态度。
让皇帝看到，我崔呈秀，是你的人。
皇帝，您的旨意，我一定会百分之一百二的去执行和贯彻落实。
张惟贤一直忙到晚上天黑了才回家，他在五军都督府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有人找他麻烦，可回了家看到崔呈秀居然在大堂等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心中更是浮现出几个字：你不要过来啊！
当得知崔呈秀来意之后，张惟贤更是觉得哔了狗了！
他本意就是杀一个文官，让文官那边闹起来，然后弹劾自己。
这样就可以向陛下表明，自己虽然举荐了几个文臣，但也绝对没有和文臣勾结的意思。
结果……结果这崔呈秀你在干什么啊？
你怎么能堵我家门口，还向我道歉？
你的文人体面呢？节操呢？
怎么能都不要了？
更让张惟贤心情感到复杂的是，这崔呈秀还谢谢自己，说自己杀的好。
这可着实把张惟贤给看傻了！
世道变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