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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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贼是贼,官亦贼

刘正将高二等几十个人安置在村里。自不必提。

忙完这一切后,刘正躺在床上,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一日很多场景,反复在脑海中呈现。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惊慌,担忧,震惊,最后只剩下了兴奋。

前世,他仅仅是也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生。辛苦读书,也只能每月六千。是人群中,站在角落里,被人忽视的存在。

而今天。

他是所有人目光所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掌握小刘庄数百人的性命。

“在大明,各方面都不好。”

吃不好。高粱米太难吃。

睡不好,土坯房是各种昆虫的乐园。

活不好,时时刻刻有生命危险。

但是一想到,所有人崇拜信任,乃至于信仰的目光。

刘正心中一暖。忽然觉得,这也不是都不好。

就这样,刘正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梦里很是混乱。忽然一个骷髅头浮现在他梦中,愣愣的看着他。

刘正猛然惊醒,天光已经大亮。

“一条龙已经死了。小刘庄的危机,渡过了吗?”

“安民。安民,你醒了吗?”七叔刘节推门而入:“安民,你看这是什么?”

七叔给他一个锦囊。刘正拿起来,很是压手。分量不对。

刘正打开一看,居然有几个小金锭。

七叔刘节说道:“这是我从一条龙身上扯下来的。当时没有细看。今个早上打开一看,好家伙。是金子。”

刘正笑了一笑。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却也没有多兴奋。只是顺势一摸,从锦囊内部摸到一个口袋。他从口袋中摸出几封书信。

刘正打开一看。

“陈军门亲启。”

从言语间,发现所谓陈军门,不过陈永福麾下千户陈虎。

军门本指督抚大员,一条龙之谄媚可想而知。

只是刘正心中大震,闪过那块石碑上的文字:“小刘庄枉死冤魂之墓,不孝子刘正泣立。崇祯十三年冬。”

如果是乱贼所杀,可能是枉死。但什么叫冤魂?

乱贼滥杀无辜,是理所应当。

冤字,无论如何也算不上。

只有一种可能。

是官军杀的。

“难道,这才是小刘庄真正的危机。”

这一瞬间,刘正恍惚看见。“刘正”在大劫之后的小刘庄,看见到处都是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乃至小孩子,婴儿。

他用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手,一点点挖出一个大坑。手上磨出泡,泡磨破了。鲜血横流。而他没有泪,泪已经流干了。

他小心翼翼,将一具具尸体背到坑里,努力让遗体保持生前的样子。但是哪里能做得到。

断掉的肢体,开膛破肚的伤口,如何才能如生前一样啊。

最后,用流干血的手,推平黄土,将所有尸体掩埋。

用刀子在一块石头上,反复雕刻。刀刃切进肉里,丝毫不觉得。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跪在墓碑前。

直到死去。

“不。我绝不重复这样的事情。”刘正呼吸急促。双眸慢慢泛红。杀了一条龙后,也改变了刘正的心境,此刻他心中杀意腾腾。

“宁可杀人,绝不被人所杀。”

“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下面来报。外面有一支骑兵赶来,此刻就在一条龙营地中。

刘正与刘节立即上了寨墙。

******

一条龙营地中。

胡须狰狞的陈虎,下令将逗留在这里的饥民全部杀死。问左右道:“找到没有?”

左右纷纷回答没有。

陈虎遥遥的看着小刘庄。

瞄了一眼一条龙的无头尸体,冷笑一声,说道:“派一个人去小刘庄。告诉说大军过境,要在他庄子里歇脚。”

立即有一骑飞出。

向小刘庄而去。

“小刘庄的人听着,我家乃是开封府副将陈将军麾下,讨一条龙而来,尔等速速开门,让大军入住。”

刘正等人都在寨墙上。

“哎呀。”二叔刘朴挺着与灾年并不协调大肚子,叹息一声,说道:“安民,咱家要破财了。这些丘八,我是知道的。不敲出些油水来,这事情万万过不去的。”

“哼------”七叔刘节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二叔刘朴在刘家不受待见。

简直是败家子。当初祖父也供他去开封府读书。结果?书没有读,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气得祖父打断两根棍子。让他从开封府滚回来了。

但是,二叔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教九流,都能打交道。

之前打一条龙,二叔也上了城墙,却一直往后面躲。这也让刘家上上下下都瞧不上他。但与这些官兵打交道的时候,还真要让二叔说话。

除了他,家里面没有人与官兵打过交道。

“二叔,你去会会这位军爷。告诉他,小刘庄地方狭小,不足以容纳大军,奉上黄金十两,粮食十石,作为劳军之资。”刘正说道:“二叔,你这一趟,务必要探明这位陈百户的意思。全家的性命,就系在你身上了。”

刘朴心中害怕。但是事到如今,全族性命系于此,他无法推托。

而久违的信任感,也让他内心中有一丝暖意。

“交给我吧。”

******

二叔刘朴揣着十两金子,带着几个伴当推着两辆驴车。运着十石粮食来到大军面前。

二叔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说道:“军门,小的是小刘庄的。我家秀才公,乃状元公的弟子。而今庄里实在没有地方了。还请军门担待一二。我家自然不敢让军门白跑一趟。”

二叔双手将金锭举过头顶。

“啪------”的一声,马鞭打在二叔刘朴手上。

二叔吃疼,两个金锭跌落在地上,手背上鲜血淋漓。

“打发叫花子。”骑在马上的陈虎,轻蔑的俯视二叔,冷笑道:“告诉你,俺们知道小刘庄被一条龙围攻,从开封府辛辛苦苦跑来,怎么连休息一下都不行,这官司就是打到状元公那里,也是俺们有理。速速开门,我大军所过,秋毫不犯。不贪小民银两,这东西都拿回去,俺们只是借宿一晚。明日就走。”

“是,是。”二叔点头哈腰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