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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惊觉伪劣需自省,巧设计拉霍入伍

所有采购与收货票据一一排列桌前,她细细审了一遍又一遍,白纸黑字签字盖章没有一处是纰漏,可报刊爆出的废棉芦花与合成革确实存在。

是…自己厂内出了问题?

徐老三经验老道,又是与父亲一同建厂起家之人,十足可信,验货一事本应由他负责。然因货期问题徐老三便将重心放在提高产量上,其余方面兴许有所疏漏。

路景然在书房踱步而思。

她需亲自询问此事,然掀开厚重窗帘一角往下瞧,楼下几名记者胸前挂着黑色相机围在大门外来回走动,草丛中还露出几片衣角,几顶帽子。

当初杨宇围堵路家的新闻还是她自掏腰包请来的记者,她不信在这偌大的上海滩,区区一个长旅能得报社如此重视。

一定有人做了什么……

先是报社突然刊登长旅以次充好,紧接着厂里便被人举报受查,不过半天时间长旅声名狼藉,而她被困在家中连出门调查都难。

幕后黑手是谁?

脑海中忽闪过一个名字,她连忙拿起电话筒伸手去拨,指尖触及冰凉的拨号盘,顺时针一划,迟缓的机械声将才响起,她倏地动作凝滞,又缓缓放下话筒。

该找谁?

能找谁?

与她相识之人甚少,相交之人更是寥寥无几,谁会冒此风险来帮她?

路景然深知自己初出茅庐无甚声望,诸多事召不赢,求不来。

若是父亲尚在……

她眸光微亮,想到父亲的至交好友。

父亲生前为人清正仗义,往来皆兄弟,死后满院亲朋祭,情至深处,甚至传出阵阵哀泣声。若是以父之名求取帮扶,兴许会有转机!

她心绪稍缓,从抽屉里抽出电话簿。父亲总爱有这些小习惯,叫她如今寻了个方便。眼下看着这些人落在纸面的名字,她努力回忆着父亲出殡那日周围人的面庞。

那日,路府白幡迎风猎猎,她素衣戴孝,跪在灵堂前,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话,低垂着脑袋,默默烧着纸钱。他们大抵是惋惜,口中言辞多围绕路家父子刚烈可敬,又遗憾徒留她们寡母孤女。悲道此乱世之秋,她们母女该何去何从?甚有些友妻妯娌劝慰之余又聊起了路景然的婚姻大事……他们的面容,竟是一片空白?

路景然闭眸用力回想,却悲哀的发现她对于那日的记忆,只存在母亲抱着她单薄的身躯哭得肝肠寸断,不断劝慰她莫要听旁的闲言碎语。而那些人……母亲情绪激动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他们也都知晓母亲身伴咳喘之症,见其生了愠怒,遂不敢再多言,惋惜离去。

画面如雾般模糊,她看不清。

一瞬间思绪百转,画面又回到她宴请场景,那一张张欲言又止的面容。

“哗啦哗啦……”

整齐泛黄的纸张随着她的收力而自然翻落合起。

可父亲,已经走了。

父亲在世时他们的确相互帮扶,称得上一句“仁义”。如今故人已去,她又该以何种理由劝说他们伸以援手?

世道艰难,能博施济众者寥寥无几。

除非……与她利益捆绑在一起!

路景然忽而灵光一闪,再次拿起话筒干脆利落的拨动着拨号盘,齿轮机械的转动声在寂静空间中显得如此焦急。

晚些时候,霍远道面含愠怒阔步而来。

他一副找事儿的表情,记者们没有阻拦,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伸长着脖子朝里打探。

“啪!”

翟远道将报纸一摔,双目圆瞪,双手叉腰,张口便是愤怒之气。然,见路景然一副疲惫无力的模样,又不由得语噎喉中,半晌,缄口不语,待面色稍缓,又曲指敲击桌面,压低嗓音道:

“什么意思?你看看你捅出多大篓子!现在东泰门前队排三里都闹着要退单退货,我在这焦头烂额,你就一句‘冷静’叫我的钱都打水漂?”

路景然那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对于传遍街头巷尾的新闻,她居然只轻飘飘一句“冷静”?!

翟远道乃性情中人,换言之,情绪波动较大。这间一听路景然懒散不在意的态度,当即心中起了火气,偏要来与她来说道说道。

“翟伯伯来的路上可还顺畅?”路景然任他发火,起身笑脸相迎。

“还行吧,挤了一堆人,一声喇叭就散…我不是来与你闲谈的!”

他下意识回了一嘴,话说一半又断了声儿,再次敲击报纸,重复道:“我可是念着家明的旧情才没立即撤回订单,可你要知道,旧情归旧情,总有一天要耗完的!”

他这话说得甚是直接,毫无扭转之余地,看来是气狠了。

对此路景然深感抱歉,东泰鞋业本也是老牌企业,客户多名流勋贵,名声攒起时,价与名相互影响,成为上流阶层地位的象征,大多豪掷千金只为名。此番消息一出,势必有损东泰品牌形象,其中亏损可想而知。

“这事来得突然,其中定有缘故。”

路景然将购货收货票据摆在桌上。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商业隐私了,且先证明至少她对此事毫不知情,路家并非有意做这等损事。

“厂里虽说资金有限,用料尽可能节省,但也绝不会做偷梁换柱之事。您也瞧见了,厂里采购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厂里从未购置过芦花,如今出现的芦花…这点有待核查。”

前半句那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翟远道听着也就进了耳朵,再者如今单据都在他手上,细细看来,上头数量价格日期条款都标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她单纯正派毫无心眼儿,还是做了个周密的假账,总归目前来并无漏洞,也难怪她事到如今也仍旧坦坦荡荡,冷静如常。

可这后半句……翟远道拧眉道:

“你这意思莫非是我误会了不成?我若不是亲自去拆了鞋面烧了纱线能来找你?”

“翟伯伯先消消气,我自然是信您的。阿爸离世前还曾教导我多想您学习,您怎么会不明不白做冤枉人的事呢?”

路景然自知理亏,亲手倒了酒水推到他掌边:

“这是阿爸藏了好些年的香槟酒,刚进口到国内时,阿爸就馋得不行,花钱还不行,还是拖关系才能买到,后来酒到手了,又舍不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