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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开光

朝阳东升,雾气渐散。唯剩没有理智的残魂还在追求虚幻的光芒,安静的向上。

泥头车在路上安安静静滑行,像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小步疾行的修女。

没人知道一场绑架刚刚发生,那辆汽车连同张姓男子,被一起绑到了泥头车的车厢里。

遵纪守法是它最好的保护色。

虽说如此,正如修女服通常遮不住那曼妙波涛般,泥头车也没完全掩去它的桀骜和暴戾,其气势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进”。

此时的车厢中。

尔里踩在四脚朝天的车子底盘上,意气风发:“我找的帮手还行吧?老大,可别忘了给这泥头车开光啊!”

“开光?”周彪还有些发愣:“你……这泥头车哪来的,开光又是怎么个说法?”

“认不出来?这泥头车老熟人啦,以前来我们工地倒过土方的,”尔里歪头:

“我晃荡到维修厂附近时,闻到了它的气味,当时就觉得它很有潜力!和它商量了下,它就同意来帮忙啦。”

尔里晃着她金色的马尾辫子:

“至于开光,我是在给老大你发了想做美甲的短信,收到你的300块后,才渐渐有了人形的,”

“这让我有个猜想,我这样的施工机械,是不是因为老大你的力量,才能拥有人的形状?”

尔里看着周彪的眼里仿若有光:

“所以,我想让老大你对这辆泥头车,做一次你对我做过的事!如果我猜的合理,那这泥头车也该能拥有人形,这便是开光!”

周彪点头,环视一圈,此时泥头车车厢里只有四脚朝天的车子,自己,以及尔里的人形:

“你的本体又哪去了?刚才你铲翻这车的样子……好帅气。”

尔里的马尾辫晃荡的像跳舞:

“这是我找到的新诀窍!我其实是可以随时随地,把我的挖机本体弄到我人形所在的位置的,无非是快与慢的区别——”

“白天雾越大,或者晚上越接近满月,我把我挖机本体弄到我人形位置的速度就越快;反之,昼时若艳阳高照,又或夜晚不见月光,我就几乎做不到这个啦。”

周彪点头,现在不见挖机,想来尔里用同样的方法把她的本体弄了回去。

“最后的问题,这开光……具体该怎么操作,难道这位泥头车也想做美甲?”周彪问。

“不知道,”尔里坐下,二郎腿翘得老高,伸出手指去逗弄还在小汽车里瑟瑟发抖的吴姓男人,让他像被小孩逼到死角的小虫:“你自己问它呗。”

周彪只能转头看向车厢厢壁,如面壁修行的高僧。

一种冥冥的感觉真的确立,只要回到工地,像答应给尔里做美甲一样答应泥头车的一个条件,那它就能变得和尔里一般无二。

自己的能力似乎渐渐明晰了——

于能看见自己的活人眼中,自己是一团庞然阴风,虽是可怖,却缺乏直接对付活人的手段。

最多最多,就只能把手伸进活人体内搅巴搅巴。

自己会被黑狗血伤及,会被铜钱符纸牵制。

连想在工地外活动,都不能离老晋这作为天线的活人太远。

可谓全身上下都是缺陷和弱点。

但被自己开光,赋予人形的工程机械就不一样了。

就如尔里,工程机械是她的本体,而“人形”便是由这个本体中投射出去的一抹元神、力量。

人形和本体间会有冥冥中的对应,比如尔里的小巧的手,真的能有挖机臂一部分的力量。

周彪自己也一样,他本体是工地,人形是自工地中投射出的意识。

尔里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可以远离老晋和自己一个人长时间独立行动,她有办法将挖机的本体唤至人形的位置。

个中区别,或许在挖机真的可以移动,而工地确实没办法改变其位置?

甚至,尔里在自由活动时,找到“有潜力”的施工机械后,还能帮助激活其意识。

这台被她帮忙激活了意识的泥头车,来时就是无人驾驶。

雾气渐散的当下,还得安排老晋去驾驶室坐着撑撑场子。

这一切能力都来源自己的开光、点化。

……原来自己,竟是个召唤训练师?

冲击性的结论让周彪有些心神摇曳,不知不觉,泥头车已经回到了工地,一路前行,畅通无阻。

待车停稳,留在工地的大狗发出一阵欢迎的吠声。

老晋手抖脚抖的打开车厢,满腹牢骚和抱怨:“我早说了我没B2驾照,你你你……咱被执行处拦下来,抓进牢里,你说咋整。”

执行处?

这个词语有些微妙的陌生,周彪歪头:“管交通的不该是交警么,这执行处是什么来头?”

老晋回以无限的惊讶:“……我真不知道是你和那个古墓里躺的,究竟哪个才是老古董,”

“为了力保航天事业的发展,各种执法机构都合并到航天局下属的‘执行处’里,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啦。”

不理会周彪的愕然。

老晋指指那在小汽车里蜷缩的男人:“这人你要咋弄?不嫌弃的话……逼供这类的活,我略微知晓一些技巧。”

“行,”周彪回过神来,自己是可以把手伸到活人脑壳里,但手法太糙,只能挑断人家的脑神经而已:

“看不出来啊老晋,你还会这个?”

老晋将那吴姓男人提溜出来,工地啥也没有,但隐蔽的地下室却不缺:“开玩笑,我年轻时是出去打过仗的。”

男人开始扑腾,根本挣不脱老晋布满皱纹的手。

周彪看着老晋的背影,觉得他是棵被生活和死亡的迫近给吹得东倒西歪,却怎么也不肯断去的树。

老晋提着男人走远。

那条大狗摇着尾巴跟上了他的脚步。

几分钟后,有惨叫隐隐传来,凄委婉转,在工烂尾的工地回荡几次,便被消磨进了空气里。

尔里不知从哪里搞来两个杯子,一杯啤酒一杯机油。啤酒递给周彪,机油自己留下。两人并肩坐至泥头车跟前,默契的碰杯。

酒香沁人,哀婉的惨叫简直是绝好的泡酒物。

周彪咂摸了下嘴,顺着几乎与生俱来的感觉,尝试对泥头车进行所谓的开光:“你想要什么,也是想做一次美甲?”

“我要……那个……作甚……?”

泥头车嗡嗡回应,它……应该是“她”,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新出厂的引擎,精密而富有工业美,又在刻意压制其中的力量。

接着。

整个城市残存的雾气,这一瞬似乎全部聚集到了工地里,宛如厚重的幕布垂下。

又是几分钟,泥头车的人形才将帷幕拉开,示于人前,犹抱琵琶半遮面。

周彪揉揉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位高大的女性。

她裹着厚重的衣物,连其面容也被一条围巾刻意遮挡。

但她的躯体,却仿佛夏日湖畔旁的冷月,又或海崖城堡下的礁石。

冷月圆润,礁石挺立。个中魅力,遮藏不住。

尔里对周彪直了的眼神无比不屑,抢过话茬:“你想要什么?还有你的名字,说啊。”

泥头车娘把身上的大衣又裹紧了些,刘海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彪:“……我想要的……你暂时给不了!但没关系,我能忍耐……”

“我……烦透了交通法规!虽然烦……但也要遵守……”

“所以,周彪,我可以为了你忍耐……你要答应我……让我忍得越久……有朝一日,就越要让我撞个大的!”

“至于名字……”

她微微拉开围巾,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我……想把路上的一切都碾成泥土!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

“就叫我……春妮……好了。”

话音落下。

尔里嗤笑一声,拍拍裤腿站起,模样潇洒,却悄悄垫高了脚尖:“诗都背错啦,符合我对泥头车文化水平的印象。”

春妮的身子没动,只让眼珠子平移,直勾勾盯着尔里。又挑衅似的将腰弯起。无论何种体态,她都能俯视尔里。

周彪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畅快无比。

好像他看不见静谧的工地隐隐间有了风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