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千妖郡守，欢喜县令
王和这边和老司务聊着，那边石槽里的帝流浆似乎渐多了。
狗差用小玉瓶装了一些，在一群妖怪虎视眈眈之下，不舍地递给了老司务。
“嗯，看着也不像是很特别的东西。”
老司务咂咂嘴，把那玉瓶摇了摇，几缕金丝在里面缓慢旋转。
“年轻人，你如果能从老郡守的嘴里活下来，这东西就给你了。现在，我们去见他吧。”
他朝着沈王爷那儿一拱手：“王爷，先告辞了！”
沈王爷的面具下透出一道沉重的目光，仿佛警告一般。他点了点头。
“忙完这边，我随后便到。”
老司务轻轻提住王和的发髻，从怀里抽出一张龙飞凤舞的符来。
“这是什么？”
“缩地符。这里限制大，只能在底下传个几里路，出不去外面。”
老司务双指捻住缩地符，两眼闭起，嘴中念念有词。
王和还想进一步打量，忽然发现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视野像是被打翻了的深色调色盘。待他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换了个场景。
他咳嗽两声，道：“有点晕。”
老司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后面的路，你得自己开了。”
王和道：“嗯。”
这里似乎是在妖人塔外，眼前就是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老司务径直走入，拐了许多道弯，顺着楼梯上去。
王和远远看到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俩狗差。
他隐约听到门后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孩子胡闹，也不知道体谅下我们！”
“唉，节外生枝，已经差人去找了。”
“……”
那俩狗差见到老司务，上前一步，眼里的凶光不减。
“我是沈王爷的朋友。”
老司务道。
“你拿什么证明？”
左边的狗妖问道。
老司务把手揣怀里，把那瓶亮晃晃的帝流浆在狗差面前晃了晃，慢慢把那小玉瓶递过去。。
王和心里直犯嘀咕，这东西用来买通小差役可太奢侈了。
两个狗差的眼睛一下就直了，好像见到羊的狼一般，大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玉瓶靠来，呼吸都屏住了，就要伸爪去拿。
没想到老司务迅速在它俩面前一晃，又把玉瓶收了回去。
“汪！”
狗差抓了个空，不满地叫道。
“叫唤什么？就给你们看看，这是沈王爷亲自给我的，能有假不成？”
两个狗差喘着粗气，往两旁一站，让出路来。
老司务把门推开。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装饰却很简陋。
正中一个大长案，上边杂七杂八摆着些书卷。后边是大书架子。案前摆了七八张椅子，做工很粗糙。
此时，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圆脸的中年人。
他们刚刚就听到门外的动静，此时都看过来。
“太守，人给您带来了。”老司务把王和放到案上，自己找了把椅子，静静坐下。
王和看到那老头的脸缓缓舒展开，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小娃娃，我是方郡守。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吧？既然沈王爷还没到，我们先聊聊。”
“方太守好。”王和打了个招呼。
“你父亲现在就住在我郡守府上呢，他可惦记你了，要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王和眉毛一挑。方郡守这个语气的开场，可不像是要和自己嘘寒问暖。
“很不好。”
王和道。
“啊，很不好嘛。你恐怕也是吃了点苦头吧？”方郡守的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像是没想到王和这么直白。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不好才对了，如今这日子，大家都难过！”
“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欢喜县的县令。你就叫他童县令吧。”
童县令脸色惨白，微微点了下头。
“童县令好。”
王和打了个招呼，心中却是一动。
欢喜县县令？那不就是兔姑娘的爹。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确实是像来找女儿的。
方郡守苦口婆心地道：
“王和，自从几十年前起，千妖郡就无人不苦了。”
“这位童县令，为了维护底下百姓的性命，自己的夫人被抓进妖人塔，人都被折磨疯了！今年，妖族为了威胁他，又把他的姑娘掳来了，他好不容易求到我那儿，我答应带他来找找，也只是撞撞运气。”
“你想想，即使是这样的好县官，也要沦落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地步。这些妖族是如何的咄咄逼人！”
方郡守徐徐叹气。
童县令则眼神坚毅地点了点头。
“这些孽畜，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王和眨了眨眼。方郡守这表述好像和兔姑娘说得有些出入。
“那欢喜县今年没有送人来妖人塔吗？”
童县令神色一滞，而后冷冷看向王和。
“什么叫送人？情势所逼啊，王和。”老郡守语气倒是没变化，悠悠叹了口气。“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仓水河龙王的庇护的。”
王和疑惑道：“那童县令干了什么？”
“童县令对妖族的抵抗态度，是这么多县里最坚决的，这三年，我案头上欢喜县的折子，都快有一尺高了。就是他的夫人被抓了，他也没有动摇分毫。”
“真是辛劳。”王和真想给自己挠挠脑袋。
“王和呀，你再想想你的父亲！”
“啊？”
“你的父亲若是失去了你，恐怕也要伤心欲绝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郡守说着，拍了拍童县令的背脊。
童县令的脸抽搐了一下，而后居然发出了一声悲号。
他走到王和面前，手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皱纹如同刀砍斧凿，此时弯起一个夸张的幅度。
“我的云儿！她也像你这样大，十六七的年龄，像桃花儿一样。她平日里最爱她的爹爹，这十来年总是伴在我的膝下。如今她被抓进了这种地方，真是让我的心要碎成几块。我不敢想，她离开了她的爹爹，要怎么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活下去。”
王和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表情，努力地绷起脸。
“听上去真是个好姑娘。”
“何止是好姑娘。”
童县令走上前，轻柔地抚摸了下王和的脑袋。王和觉得自己不存在的身子爬满了鸡皮疙瘩。
童县令的嗓音变得轻柔委婉：
“你们这样的孩子，本该快快乐乐地读书识字，有自己的事做，无忧无虑，要长大，要成家，守在父母膝下，今生平安。”
“可是，那些妖怪！他们把一切都毁了。”
“小兄弟，我不甘心呐。”
王和道：“我能理解，童县令。您有这样乖的女儿，也一定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好丈夫，更是个好县令。”
童县令悲痛地点了点头，看向了方郡守。
方郡守这时适时地开口了：“小和，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感触，真是让方爷爷感佩。”
“所以说，你的那道无字旨，才是至关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