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逼迫
王和神色一凛，心想他们哄小孩也舍不得多哄两句的。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图穷匕见了。
“我没太听得明白，方太守。”
“那我和你细致说说？我这边就要说的复杂了，希望你能听懂。”
方郡守背起手，开始缓缓踱步。
“三千六百二十年，上谕，天心宗、云清宗自千妖郡迁往长州郡，原有洞天移交圣妖司。”
“三千六百二十七年，上谕，西方摩罗国住民迁到千妖郡西边的三个县。这摩罗国的，严格来讲可都不能算人。”
“三千六百三十年开始，千妖郡每年有超过二百人下落不明，直接导致郡中下了宵禁的命令。”
方郡守眼神凌厉，似是无意地和王和对视了一眼。
“三千六百四十一年，一月，天心宗、云清宗联合其他七家门派，自行请愿前往千妖郡除妖。二月，上谕，禁止门派私往千妖、观心等六郡，给这六郡加设关卡，就连商贾都不得出入，往来物资均由专人运送。”
“这些年，郡中西部，靠着摩罗国的百姓小批迁徙，到了饮仓河下游的十来个县。但是中部的县，像他们欢喜县，虽然有些传闻，但是受的威胁不大，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
”可是从前年开始，那边的县也开始收到要挟，要送些人进这塔。这边确实诡异，给人变了妖，开膛剖腹也不会死，可是每个出去的人，生机都大大受损，按照医士估算，每人恐怕要在底下折三四年的寿命。
“简而言之，王和呀，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该为咱的家，做点什么？”
老郡守微微一笑。
“据我所知，最近的十五位卜天子，只有你一个是千妖郡的人。也只有你一个，算是农户出身的，外无依仗，内无良策。”
“但你的身后并非空空如也，你还有我们。”
“这我就要插一嘴了。”老司务忽然道。“三千六百八十年里，也只有他一个千妖郡的。但是出身嘛，倒也不是最低的。一千五百年也出了个农民天子，两千四百年又出了个乞丐卜天子。”
“谢谢你的提醒，袁司务。”方郡守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娃娃，我的意思嘛，只有在我们的帮助下，你这张无字旨才能最大化地发挥它的作用。你要知道，这不是你过家家的玩具。要不是沈王爷和我冒着欺天的风险，把你保下来，你和你父亲现在恐怕已经是老天子刀下的亡魂了。”
听了这话，王和心中倒是笑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回话。
如果说消魂丹也算保他的命的话，那他的命对他们可有些不值钱了。
眼下要处理的矛盾很多，他暂时还没想好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忽然，门被推开了。两个狗差似乎是低声说了句“王爷好”。
接着，高大的青面獠牙走了进来。
沈王爷那双猩红的眼打量了下王和，又看向方郡守：“说完了？”
方郡守道：“娃娃还是有些犹豫的，我们得多沟通沟通。”
“沟通什么？他毛还没长齐，懂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沈王爷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和。
“那天给的药丸，你真吃了？”
王和道：“吃了。”
“怎么可能！”
沈王爷丝毫不买账，他那黝黑的手就要去抓王和的脑袋。
“沈王爷！”老司务忽然喊道。“我们眼下，不是有更要紧的事？”
“哼，当然。更要紧的事。”
沈王爷走到案后，坐了下来。他的声音从王和后脑勺后面传来。
“把无字旨拿出来，照着我念的写就是了。”
房间里本来假惺惺的和蔼氛围一下子凝滞了。
方郡守收起笑意，他的目光在沈王爷和王和的脑袋之间穿梭，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县令不安地坐下，摩挲着手，也不愿意往这边瞧上一眼。
老司务身子往后一仰，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王和则是良久沉默。
方郡守试探着说道：
“娃娃，说了这么多，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每个人，都得尽一份自己的力。要以后再没有像童县令这样壮烈的官，再没有你父子这样悲惨的民，再没有这底下这样凶残的妖，我们的千妖郡才会更好。”
王和突然问道：“那他呢，沈王爷呢？他就这么踏踏实实地替妖怪办事？”
“我？”
沈王爷阴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让王和浑身不舒服。
“我当然不是替妖怪办事。我替千妖郡的人干的事，比你这小孩要多得多得多。”
“你和这边的妖怪可是其乐融融。每天的饭，是不是还有狐奶奶那边送来的血蛭？”
王和冷冷道。
他能感觉到脑袋后面那人的呼吸沉重了许多。
方郡守有些惊讶，王和话语中居然有浓烈的敌意。他试探性地像老司务看去，却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他只能自己开口打圆场：
“小娃娃的口气倒不像小娃娃。还是听你方伯伯的话，把那旨写了吧。王爷和我。肯定不会害你。”
王和道：“我若现在写了，老皇帝明天就知道我在哪儿，彼时我不还是难逃一死？”
方郡守道：“我自然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和你的父亲。”
王和道：“那，为什么不等我当了天子后，再来帮你们呢？”
方郡守哑然失笑：“你还真想当天子了？”
王和道：“你和他都认定我是个死人了！”
他听到沈王爷的指头叩了下案。“哒！”
“我早说了不必和他废话太多。这个年龄的人，总觉得自己前途无量。”
王和还想开口，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一个女声和一个男声，正在激烈地说话，声音越来越近。
“大人，我确定地很，当时在草场，就是这俩人救了那脑袋的。我得进去！”
“王爷在里边谈事。你确定了？可别是随便砍了俩人来交差的。”
“大人，我可太确定了，咱这眼睛可是雪亮的。听了王爷的吩咐，马不停蹄地去找人了！”
“那行，你进去吧。”
嘎吱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王和惊讶见到，那个在草场和自己要链子的母猪妖出现在门口。
他疑惑地皱眉，却见到猪妖的手上提了两个脑袋。
王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一只驴头，一只兔头，脖子的断口血淋淋的，都闭着眼。
“啊——”沈王爷声音低沉。“你的救命恩人到了。现在就省事了。你要么现在把无字旨给我写了，要么陪他们一起去喂狐狸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