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枭关
他们已经能远远看到枭关的轮廓。
枭关也是一条山谷,没有狐关那样窄,但是却更加阴森可怖。
阴影中的山遮天蔽日,两旁的崖壁上站了许多仓鸮。它们惨白的心形脸在黑暗里凸显出来,长喙似笑,如同接引的厉鬼。
见到王和一行人靠过来,仓鸮们扑腾起翅膀,发出刺啦的叫声。
老驴捂着耳朵道:“你要是走夜路见到树上有这种鸟,心跳都得停半拍。”
王和深皱着眉,这些就是普通的猫头鹰而已,他担心的是那所谓的枭母。
承影剑此时静静锁在他的识海里。
他若心神一动,剑便铮然而出;可惜的是,他既然修为没有筑基,这剑也只有筑基的水平,只能斩些小妖小道。
眼下也没有其他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不知道是迷了路,还是遇到什么事。
枭关前的猪妖是赭色的,像是淋了一身血一般,盘坐在关口最前面。
“猪施主!”老马上前问候道。“这一关要怎样走?”
赭皮猪抬头看了他一眼。
“往前走就是。里边的酒,一人喝一碗,过了潭子就好。”
他们于是往前走。
那赭皮猪忽然叫道:“等等!你们怎么带了颗脑袋?是不是从枭妈妈那儿偷来的?”
“怎么可能。”王和道。
赭皮猪惊异地看着他。
“居然还是个活的。那你们走吧。”
进了山谷,只靠两壁上的萤火虫照明;走了数十来步,前边豁然开朗。
只见有好几块圆圆的矮石头,像是天然的石桌,在这谷底星罗棋布;桌面平平整整,上边零散摆着些空瓷盘子,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在萤火虫的灯照下闪着莹莹的光。
石桌的一旁,从崖壁上延伸来一个高台,上边有一只小白象席地而坐。
它用鼻子卷着一个酒壶的把,挑得高高的,一条细长的水线顺势滑落,正巧落进往象嘴里。
眼见一行人来了,小白象看过来。
“这么多人?那就够两桌了!”
它指挥着众人,在两个石桌前围开来。
王和一挑眉毛,这架势都有点像要开宴会?
“要过这一关,要渡过前边这道堑。”它悠悠道,“脱尽肉身苦累,才能踩着前边这浮萍过去。”
几人走过去一瞧,前方果然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深沟,水是暗黑色,上面浮着一层青绿的浮萍,像一层毯子一样通向了对面。
老驴回头,忿然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这蹄子一踩不就沉了?”
小象道:“那你尽管试试直接游过去。”
他那象鼻子灵活地像蛇一样,提着酒壶,把里边的酒液依次倒进了石桌上的空酒杯里。
“饮下这一杯,自然脱去一身苦累。”
大家都看向王和。
王和也很无奈。他那神灵眼只能瞧有生命的东西,对这种无性无命的酒液,却是无可奈何。
他只能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小象道:“喝了这酒,自然飘飘欲仙的,却是天上人间第一等的珍品。”
他说着,又自斟自酌起来。那一个小壶里看着肚量不大,斟满这十来个小杯子后,居然不见枯涸,仍在远远不断地涌出酒浆。
严家村的几人见他喝得欢快,也狠下心来,上前一饮而尽。
老驴磨磨蹭蹭地上前,抱怨道:“整这么多空盘子,没有一样下酒的菜,椅子也没有一把,就站着干喝?”
小象头一歪,嘻嘻笑道:“你一头驴,也配吃上菜了?”
除了王和,一行人都把酒饮下了肚。
老驴咂咂嘴:“这酒淡的像水一样,喝了不醺不醉的,去哪飘飘——”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不仅仅是老驴,严家村的人,兔姑娘,也都开始干呕起来。
王和紧张地看着它们弯起身子,他本以为这酒可能是催吐的,却见到老驴大嘴一张,呕出个红彤彤湿漉漉的大肉块来,正巧吐到他面前的空盘子里。
王和心中骇然,细细一打量,这玩意怎么看,都像是驴肝。
小白象道:“都别吐歪了,自个吐盘子里。”
几人呕得神魂颠倒,哪里管他说的什么。
他们像要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呕出来,一时间把红白黄紫的吐了个遍,先是肥嫩嫩的肝,接着是细长长的胆,黄灿灿的胰,皱巴巴的脾,把小的脏腑都先吐干净了。
王和瞧到老驴嘴里吐口香糖似的冒出个粉色的皮囊,上面布着深紫的血管——原来是他鼓鼓囊囊的胃,此时一半卡在嘴里,一半卡在喉咙里,近乎要让老驴窒息了。不过,像是有东西从他食道里往外捅一般,这个胃往外一下一下的往外冒着,最后终于整个地滑溜出来。
后边粉花花的肠子跟着涌出来,仿佛龙吸水般,一节节地往外面冒,冒得老驴眼睛睁得溜圆,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哼哼。
末了,一口浓稠的涎水吐出,每人都从嘴里呕出个一跳一跳的心脏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这石桌上堆满了热气腾腾的下水,虽然没有血液,却是显得像个肉铺一般。
王和心中急切,待用神灵眼瞧时,却见几人精气神倒是无恙。这五脏六腑尽出,原来只是把他们的妖相脱了一层。
这手段真是离奇。
那小白象见众人吐得差不多了,头着朝天,卯足了劲,“哼——”地长叫一声。
一时间从山谷上空响起无数翅膀扑腾声。各种样子的鸮飞了下来,长毛腿一伸,一只猫头鹰带走一份内脏。不一会,满满当当的桌子又被取空了,桌子瓷盘流满了黏答答的液体。
老驴吐得一身空,下半个身子都瘪了下去,腹腔那边深深地凹陷,皮塌在骨头上,真是要前胸贴着后背了,四肢却还是壮实。
他声音嘶哑道:“好像也没什么事?”
一行人面面相觑,活动活动,居然真觉得身子轻快不少,只是走起路来有些东倒西歪。
小象道:“符公公本来觉着,要学着你们杀牲畜的法子,给你们开膛破肚了,印象才深刻,受罚才讲究。谁想到前两年在这底下整疯许多人,今年也就变了样式,没劲呀!你们走吧。”
老驴抱怨道:“这一层关关把我们身上的东西都搜罗干净了,后边要是没了腿,要我们怎么走路?”
小象道:“自然有人提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