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墨惊腿
“各位好汉，我们不叫伶鼬就是了。鼬好汉！”
老驴仿佛已经想到这些小东西啃他脑袋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
“那叫什么？”一只伶鼬问道。
老驴绞尽脑汁：“你们的爷爷叫符公公，就叫你们符娃娃吧。”
“符娃娃？”小伶鼬歪着脑袋。
“符娃娃！”
“符娃娃！”
声音在林子里一圈圈荡漾出去，看样子，伶鼬们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
“好娃娃，能不能告诉马叔叔，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只腿？”
“啊，那只腿。前段时间还在跑。”小伶鼬说。“后来枭妈妈嫌他烦，把他扔洞里了。”
“怎么走？”
“那边！”小伶鼬朝一个方向一指。
他的声音沿着这个方向，击鼓传花一样地传了出去，这条线上的所有伶鼬都喊了一声：“那边！”
不一会，一道声嘶力竭的喊声在远处隐隐约约响起：“这儿！”
“谢谢好娃娃！”老驴说。诚恳得不像差点被吃了脑花。
王和倒是有些惊讶：“怎么，你想我们主动去找墨惊？”
老驴道：“头老弟，虽然我对你很是没大没小的，但是你已经是我心里的神仙头了。咱们后面要想走得舒坦点，也该给咱的好神仙配个宝贝了。严家村的兄弟，要是赶时间先走，我带他去就是了。”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圈，被看到的人就点点头。
严婆婆道：“头小弟已经救了老妪一命，我这些孩儿虽然只有莽力气，但也能帮衬着点。”
“那就走？”老驴看向兔姑娘。
她点点头。
他们顺着伶鼬叫唤的方向，慢慢摸索着。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很多萤火虫灯，但是符公公的黄符也闪着微光，照着他们前行。
王和心想，这些小伶鼬虽然是吃脑袋长大的，心性倒不像是很坏，还有些天真无邪的感觉。
那位符公公又是个怎样的妖怪？他只看过道士画符除妖的，没见过妖怪也能画符的。
走了不久，一个声音道：“这边！”
他们看过去，小伶鼬说的洞，原来是个大坑。
一个方方正正的深坑，不知道是谁挖出来的。
坑里面果然躺着半截腿，只有纤细的小腿和脚，也是白得像瓷，断口处和布片一样。
“墨惊腿？”王和试探性地问道。
“嗯？”那腿一摆，居然站了起来，立在那儿。“你认识我？”
“久仰大名了。”王和说。“有只胳膊让我找你，说你能带我去找冲虚真人的三把剑。”
“它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个动不了的废物而已。”
墨惊腿像是对墨惊手很不满意，嘴里骂骂咧咧的。
“它说它很抱歉。”王和说。
“抱歉顶什么用？”
这是个暴脾气，在坑里一跳一跳的。
王和耐心地道：“把剑给我，我们帮你找回身子。”
“哦？”
王和看到墨惊腿的五个脚趾头依次翘了一下，像敲手指一样敲着脚趾。
“那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得先出来。”
老驴道：“这起码有一丈深。我们找根长树枝，你抓着上来吧。”
墨惊腿道：“蠢驴子，你难道能用脚底板抓棍子吗？”
老驴被骂了一下，不满地哼哼。
严婆婆道：“可以用草茎打个简单的绳子，把它提上来。”
王和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十来个人一齐努力，男的拔草，女的搓叶，简单编了根不那么坚固的草绳出来。
绳子放下去后，墨惊腿用大拇趾和二趾夹着，然后一蹦，在身上缠了两三圈。
“我不重的，提吧。”
老驴一用力，墨惊腿就轻飘飘上来了，发出了舒适的吐气声。
王和上看看右下看看，也没瞧出它从哪儿发出声音的。
“跟着我走吧。这枭林我走了好多年了。”它说。“不过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身子吗？”
“我们尽力。”王和道。
于是，墨惊腿在前面一蹦一跳的，一行动物在它身后静静地跟着。两旁时不时有贴着符的头飘过。
“你是人吗？”王和突然问道。
“你不要问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墨惊腿不满道，没有正面回答。
“你的脑袋和手说，你是为了杀妖怪才到这儿来的。”王和说。“为什么？”
“因为以前我蠢呐。”墨惊腿道。“冲虚真人的弟子说，一个不是人的家伙想当上人，当然得干点动人的事情出来。我当然也是条有梦想的腿。”
“你这腿，还有些矫情。”老驴道。
“你们现在不想变回人身子么？”墨惊腿悠悠道。“在这底下当只没心没肺的猪妖，不是蛮好？可是妖怪也费劲了心思想修成人身子，我这样的也想被人当人来看。那你说，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众人沉默了。
“小兄弟，你在一个满是牛鬼蛇神的地方，能保持着人样，他们可都得羡慕你。”
墨惊腿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你和沈天诚又是什么关系？头上还挂着他的链子。这两年这地方也怪异，多了好多和你们一样的妖怪。”
“沈天诚？”
王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那个带着金面具的塔主呗。”
“金面具？”
王和一皱眉，和老驴他们对视一眼。
“我只见过一个戴青铜面具的？”
“青铜？”墨惊腿错愕了一下。“原来的都这么久了啊，铜都绿了。”
王和问道：“你认识沈王爷？”
墨惊腿道：“我可是和他打过招呼，才下来的。这人虽然胆子小些，心倒不坏。”
王和觉得有些好笑：“他？人不错？”
墨惊腿道：“他帮那陈不剑镇守这镇魔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事情。”
王和又是一惊。
陈不剑可是三千年前的人，这墨惊和沈天诚，居然也活了这么久？
他喃喃道：“你们都是什么老妖怪。这世上，真有长生的？”
“你也瞧出了，我又不是人。至于沈天诚，估计是受这界域的影响吧。长生不老，哪有那么容易？既然他的面具都生了锈，那想来他作为人的很多东西，也都该生锈了。”
老驴插嘴道：“他都开始帮妖怪送良民进塔了。”
“啊，真的？”墨惊腿道，听上去吃惊不少，脚步都停顿了一下。“他变了这么多？”
王和道：“一个人二十年间就能变一副面孔，更何况这是三千年？那你被困这底下这么久。如今身首分离，物是人非，还想去杀妖么？”
墨惊腿沉默了很久。
“人是会变得吗？”
老驴道：“是啊。我从前还是只马呢。”
墨惊腿道：“我又不是人。三千年又怎样？冲虚真人在上，我仍是那样的理想：要做一个有名有姓的任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