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抚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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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孙构进京

孙构在空中翻了一圈,被一圈渔网套在身上,前前后后绑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是官兵的埋伏,却没成想,两旁的林子,冲出一伙衣衫褴褛的人,当先两个把他绑了,剩下的人提着刀,居然迎着那群蒙面的人杀去。

“干什么的?”一人抵住他的后颈,沉声问道。

“镖师!”孙构心中惊疑,此时说假话反而害了自己。

“倒是好汉!身上有什么宝贝,却被这伙官兵追?”

“项上人头一颗!”孙构朗声道。

那人把刀拿开了。一伙人把官兵杀溃,把被绑着的孙构横在马背上,往他们的庄子走。

“在下布衣帮林得志。好汉怎么称呼?”

“孙构。”

“犯了何事?”

孙构想了想。

“造反!”

“嚯!”林得志吃了一惊。“咱们一帮子人,都没好汉的事迹大。”

他们把孙构带到大堂上,林得志手上力大,连网带衣服直接揪着,直接把孙构横着提在手上。

大堂上站了个面色清癯的人,打扮的是书生模样。

“大当家的,抓了个汉子,被走狗追着,说自己是造反的。”

那大当家疑惑地看来。

他问一句,孙构不卑不亢地答一句。

“几队人马?”

“一人一骑。”

“有何奇物?”

“烂命一条。”

大当家一下子笑出声来。

“呵哈。原来是个蠢疯子。咱们这缺伙夫,你愿意做么?”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大当家说。

“穷酸。”

大当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缝里透出了锐利的光。

“怎样不算穷酸?”

“造反。”

“把他就这么丢到大路上,自生自灭去吧。”大当家一甩袖子。

“你也不问问,我到底是谁?”

大当家转过身,一脚踩在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到底是谁?”

“卜天子!”

孙构声音洪亮。

他满意地看到大当家身子抖了起来。

全天下,不会有第二人想认领这个身份;因为如今,卜天子就是天下最大的反贼!

大当家的身子抖了很久,最后,轻声问道:

“如何信你?”

“多则半月,少则三天,占天司的人就会把无字旨带给我。”

“给他松绑。”

……

孙构坐上座,布衣帮的一圈人围坐两侧。

“你们如何瞧出这些蒙面人是官兵的?”

“看腿。这些狗腿清一色地被切了根,走路内八,骑马爱夹着。”

一旁人拿着酒坛子,就要给孙构满上。

“我如今要办大事,决定不喝酒。”

“什么大事?”

“后面你们自然知道。我只想借一样东西。”

“什么?”

“一把好刀。”

“那容易。”

大当家林得心没有挽留孙构。

东西齐备,百来号人怀着钦佩,在庄前给孙构送行。

风声里,隐隐约约听到林得心对林得志说:

“枉活三十年,方知真英雄模样。”

……

画面变幻。

驿站。

孙构看着面前捧着圣旨跪下的占天司司务,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前番我羞辱了你,给你赔不是了。”

司务没有什么表情。“我本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孙构把圣旨接过来,神色变幻。“都一样。”

“上面有前一个卜天子的遭际,你可以看看。”

“他死了?”

司务点点头。

“那就不必看。我如今离京中四十里路。一早出发,晌午便到。”

“嗯。”

“那我现在便拟旨,你帮我写得大气点。明日京中,不许一切人外出,从城门到皇宫,不许设守卫,大门敞开。我去那殿上,和当今天子一决雌雄。”

司务怔怔地望着这个三十来岁的人。

一个月没见,他好像从一把沾满了油污锈斑的菜刀,变成了一把无匹的利剑。

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呢?

那三寸天机或许会走神,但是很少走眼。

……

京城。

京城在大罗腹心靠西的地方,名唤白玉京;东邻巫川,西靠观心,南有白云黄丘二郡,北依长州、雪州。

京中一色红墙黑瓦的楼宇,平日里人来人往,此时居然见不到半个人影。

北门街上,只有一个布衣男子走着。

孙构。

临行前,他还是喝了半碗酒;不至于醉,但是能壮胆;进了京门,他把马放了,最后一段路,他要自己走。

他的布鞋粗糙,踏在京城的青石板上,脚步很利索,发出踏踏的轻响。

孙构知道,虽然两旁的屋子都紧锁着门窗,但是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他是七年来,第一个活着进京的卜天子。

二龙不相见,他却千里来相会。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无数人挤到这一条街上,亲眼瞅一瞅他的身影。

走过了桥,前边就是玄武门。

卫士果然听了诏,城墙上空无一人。

玄武门东西两侧的偏门掖门都没开,只有正中的门洞大敞。

天子之门。

这是老皇帝对他的认可么?

进了这门,便是天子对天子的死局。

孙构觉得自己的血液灼热起来。

他是一个练武之人。镖局虽然没有上乘的功法,却也给每个镖师教了一套精武行刀术。他的一身本事都是从这套刀术里学来的。

孙构不知道老皇帝是怎样的,他是长生者?是妖?是邪祟?是修行者?

他不凭天不凭地,只凭他手上一把刀和一条命,就来叩问这个天道的叛逆者了。

入了大门,孙构看见前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穿着朴素,像是宫女。

“你带路?”他问道。

宫女颔首,行了个礼,在前边走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冒冒失失的来客。

二人无话。

宫中最大的是玉清殿,也是上朝的地方。

孙构到了殿下,看到台阶旁,两个人抬着黄布轿子。

宫女道:“他很欣赏你,和我说,天子该从丹陛石上入宫,给你派了御辇。”

孙构有些疑惑:“你是宫女吗?”

宫女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构摇了下头,提刀从丹陛石左边的台阶,拾级而上。

气势不能丢。他想。

这段路很短,他却走了很久。到了玉清殿门口,他一眼瞧进了空荡荡的大殿。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殿中却很黑。

昏暗里,隐约有一个穿着龙袍的老人高高端坐殿上。

不知是他的胡子还是头发,从龙椅上垂落了下来,把整个大殿都盖满了,一直延伸到大殿门口。

孙构仔细一看,灰白的须发里面像是有虱子在爬。

他刚抬起头,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老皇帝的脸,一阵莫名的冰凉感蓦然涌入心头。

他抬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面颊,却摸到了粘稠滚烫的血。

发生了什么?他即使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明白。

刀落在了殿外,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记忆戛然而止。

第二道旨:

“皇帝制曰:明日京中北门街,悉禁出行;卜天子孙构,于水德门入京,自玄武门入宫,阍不阻挠,卫不袭扰,单刀上殿,往谒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