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传道
其实……代入以前的自己应该也能理解吧？他一边胆战心惊，一边沮丧地想到。莫说以前的自己了，就是现在的他，也同样厌恶兽人啊。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想询问阿特留斯自己能不能退出了——虽然他转念一想，无论他去到哪里，都只能加入普通的军队，加入一群敌视兽人的普通士兵。但是他想要复仇，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又必须加入军队……
“倒是也没那么夸张。”阿特留斯莞尔一笑，“不过歧视和敌意肯定是有的。以及……虽然我的部队纪律良好，但也不排除有一两个极端分子。”
“总之，你应该不乐意主动招致这些没必要的麻烦吧？所以保持低调就好。”
黎恩拼命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阿特留斯顿了顿，微笑着上下打量黎恩的身体，“对你于来说，要保证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
“说实在的，”他漆黑的瞳仁微缩，愈发仔细地审视着黎恩，“不怪那个守城士兵。仅凭外表来看，实在很难相信你是一个半兽人。你的身体……完全是人类的身体，没有一星半点兽人的特征，你的身体里真的流淌着兽人之血么？”
黎恩心头一跳，本能地神色一凛。
“我只是……”他摸了摸鼻子，“人类的血统比较浓厚而已。”
“这样么？”阿特留斯微抬的下巴忽然凝顿了一下。他深邃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在黎恩抹鼻子的手上停留了一刹，旋即嘴角微咧，面色如常地轻声应和。
“总之，既然如此，”片刻的停顿后，他朗声说道，“我们就要利用好你的这一优势，利用好你的这副长相。没有必要的话，就不要再暴露你的半兽人身份了。这样一来可以帮你少去不少麻烦。”
“好！”黎恩沉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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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的闲谈中，他们沿着主干道漫步徐行，穿过一幢幢高低不平、鳞次栉比的房屋，忽然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市集广场。
人流在这里变得十分密集，似是先前从各条岔道分散出去的人群，此时又仿佛往低处汇流的水一般聚拢起来。
声音嘈杂鼎沸，人流熙来攘往，街道两侧和广场周围不住传来商贩响亮刺耳的叫卖声。黎恩紧跟在阿特留斯身后，几乎是被人群推搡着一点点往前挪去。他一边走，一边努力地将目光穿过拥挤人群的缝隙，打量着两侧形形色色的摊位：香料、布匹、各色美食、日用品、新鲜蔬菜、肉类、水果、武器、盔甲……各色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稍远一些的地方，广场周围的临街建筑里，酒馆、铁匠铺、杂货店、制陶工坊、服装店、首饰店……各式各样的商店亦花团锦簇、俨然罗列。热情洋溢的招呼声、醉鬼不知所谓的呓语、某处人群突然爆发的轰笑、铁锤敲击的叮当、砂轮嗡嗡转动的颤鸣……各种各样的声响不断从各个店铺里传出，在广场中心汇入嘈杂的人声，混成一团。好一番热闹不凡的景象。
即使在战时，这里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感觉比桑吉耶领繁华。
黎恩惊奇的目光在触及烤肉摊和糕点铺子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顿了片刻。他吞了吞口水，内心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不说这个。就连他们的城墙，也比桑吉耶领的更加高大完整。黎恩回忆起自己入城之时细心观察的景象。在他目之所及之处，伊苹夏城的城墙高耸坚固，而且非常平整光滑，并没有什么临时增补的痕迹。
看来传言没说错……伊苹夏城的实力在桑吉耶领之上。怪不得野猪男爵一听说黑狼男爵准备入侵的消息，就被吓破了胆。为了修补他那摇摇欲坠、满是窟窿的城墙，几乎是不要命地驱使着他们干活儿。
黎恩沉甸甸的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安定感。他抬起眼睛，转动脑袋，继续兴致勃勃地欣赏伊苹夏城的闹市景象。
“不是这边。”
仅仅是在一个贩卖熟食的铺子前面分神了片刻，黎恩就失去了和阿特留斯的联系。他左右张望，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试图重新觅见他的身影，却在人流的裹挟不由自主地往右边移去。就在这时，一只棕色皮袖的手突然从人群的缝隙中伸出，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
“我们要去哪里？”望着阿特留斯去而复返的身影，黎恩松了口气。他跟在他身后，一面艰难地穿越人流，一面问道。
“营地。”阿特留斯简短地回答。
“过了这里就好了。”紧接着，他有些费力地说道，像是一个在泥地里艰难跋涉的人。
哦，是了，营地……黎恩从一派繁华的景象中如梦初醒。他竟然忘了这一点。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雇佣兵了。首先应该赶去自己的军营。
“赞美圣光！赞美女神！”就在黎恩准备加快脚步，跟紧阿特留斯的同时，突然，一个高亢激烈的嗓音从东北方传来，掠过攒簇涌动的人群头顶，像是滚滚雷霆一般席卷了整个广场。
黎恩循声望去。只见右前方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个身披白袍、须发皆白的牧师，正一脸庄严肃穆。他双手向天，振臂高呼，嘹亮的嗓音如同风暴般掠过高台四周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乌压压的人群在推搡中摇曳起伏，如同被风暴卷过后瑟瑟发抖的群鸦，张开双翅发出纷乱嘈杂的尖鸣。
“希尔维尼娅，”牧师苍劲有力的嗓音穿透密密麻麻的嘈杂远远传来，大部分字句淹没在人群潮水般的喧哗中，影影绰绰，但一些最为高亢、最为激烈的音节还是勉强清晰地落入黎恩耳中，“宇宙太初唯一的光，亘古至今唯一的真神……你是天上地下所有生灵至高无上的共主，至善至美的女皇。你是真光之灵，至善之美……苍穹之上是你的国，耸立云霄，光照众生……”
黎恩立刻止住脚步，瞳孔微缩，踮起脚尖，转动脑袋，满脸焦灼渴盼地朝向高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