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女帝传之瀚海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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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揣度

药斗匆匆下楼,找出砂锅和草药包开始泡药,却发现水缸的水已经见底,便拿起扁担与水桶出门打水,他师父早上开了药便匆匆赶往官府,临行前万莛芳还跟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摆摆手走掉了,庹眉间已经将几个俘虏关入村中废弃的谷仓之中,据说大部分海寇都已在打斗中殒命,琳琅对剿寇有功之人会有相应的奖赏,现下村中留守之人太少,只得让与官府打交道最多的辛若谷前去告知,将官府的人带过来。

此时小楼天井内只坐着两个人,明明只是在院子里擦拭陌刀却如战场间隙小憩的严魁殊,以及一旁明明喝着粗茶却仿佛在正于山水间品茗的万莛芳。今日师父前去官府之后,两人便换了华服静待官吏前来,药斗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孩子,明年他就成年了,这两天从师父与庹叔对两人的态度,也能猜出两人来头不小,但既然师父没有点破自己也不好多问,匆匆泡了药,告知两人现在楼上的人已经醒了,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通知庹眉间。

“那孩子醒了,你预备如何?”

“冷是泠沦氏国姓,还能如何?如果他真的是泠沦氏,那必然与琳琅王室有关,但我听说二皇子也不过十岁年纪,也可能确有国主一脉血统而并非世子,只不过泠沦氏这一辈人丁单薄,阋墙之祸时不少族内人被牵连获罪,现下仍能留在熙攘蒙受恩宠的本就不多。如此大费周章,明令要活着带回去,无伤可获得全额赏金,否则赏金减半,不知道的只会觉得确实是泠沦氏皇族,身上有琳琅皇族秘辛,冲着不与朝廷对立与丰厚的赏金,不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平民百姓都没有伤害通缉者的理由。不过正因如此,倒是更像是借泠沦氏国主一脉的身份,掩饰他真正的尊贵之处。”万莛芳说得不急不缓,说到此处又抿了口茶,继续分析:“国主认为这个人的身份特殊,本来的身份可能惹来江湖人的觊觎,因此借泠沦氏的名头,以通缉令一边搜寻他的下落一边警示暗处的人,胆敢伤害这个人便会直接得罪整个琳琅泠沦氏。还有这块腰牌,是墨砚帮那名少年洗衣服时掉落的,你看看有什么特别。”

万莛芳说着拿出袖袋中的腰牌交给严魁殊,严魁殊接过后细细端详一番,随即做出自己的判断:“看这个制式应当是军中常用的腰牌,大小与材质也与瑝国制式类似,不过这类腰牌因军用之故,往往不易磨损,现今这块腰牌却损毁的这样的这样严重……”严魁殊又闭上眼细细摸了一会儿,接着补充:“一部分是以石头砸的,但石质不佳,并不能造成实质的破损,此处……”严魁殊睁开眼,将腰牌放在两人之间,指着一块很明显的凹陷。

“指法?”万莛芳凑近看,隐隐约约能看到印在腰牌上的指纹。

“掌法,要配合上乘炁韵才能掌握的指力。”

“辛大夫说他痼疾复发一半是因为受寒,另一半是由于内伤未愈而妄动炁韵……为了抹掉这块腰牌上的痕迹,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若是真得事关泠沦氏,那这种掩饰也是应该的。”

“那现下你我该当如何?”

“都到此处了,也不怕暴露身份了,将公主玉令拿出来吧。”

“不用谒者令了?”

“琳琅地界,公主玉令有时更甚国君令,别搪塞我说你不知情。”

“玉令我一直随身带着,不过以辛大夫的脚程,此时都过晌午还未见归来,恐有变数,楼上那孩子……究竟是身份尊贵,还是真掌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是辛大夫即可便回,那少年身上应是背负秘辛,但现下既然耽搁这么长时间,看来便是地方府衙一时半刻未敢断言,此处距熙攘不远,想是要为那人专门上报,此时还无回应。”

“青莲台会派人前来?”

“之前封城,现下通缉,想来青莲台中亦是乱局,只是不知这位少年是否与乱局有关联。”

“不问?”

“事关宫闱,恐怕节外生枝。”

“应邀前来,难免搅入其中。”

“福祸相依,未入局中,不可断言。不过……”

“不过……?”

“那位少年的身份,若我没有料错,倒应该与你我来此目的有关。”

“会是他?但并未听闻他身负痼疾啊……”

“林沫柒。”

“你是说十年前三人携手闯入璟国内宫劫走林沫柒之事?”严魁殊略略一顿,继续说:“当时传闻是为了锦绣天城中的尚夫人求药。”

“尚夫人未出阁前曾任珖国琉璃馆医女,前城主知命之年才续弦尚夫人,年岁应与你我相仿,还曾协助珖国修医书,林沫柒璟国出身,天高路远,求人不如求己。”

“为何隐瞒?”

“此事在阋墙之祸后不久,隐瞒该是避免节外生枝。”

“那他会来?”

“若我料中,必然前来。要赌吗?”

“赌什么?”两人当年结识便是源于一个赌约,两人相识几十年,虽然时常打赌,自己却并未赢过,但即便如此,每每此时,他仍旧愿意入局。

“就赌阿摩利陀,如何?”万莛芳回答,一贯风轻云淡的笑容中竟然能窥见一丝丝狡黠。

“阿摩利陀不是已经给那个少年吃了吗?……”严魁殊话刚出口也为之一愣,皱起眉仔细思量,才反应过来,赶忙追问:“你早猜到了?”

“只是看到名字有所察觉,却并非笃定,只有五六成把握……”万莛芳始终笑着,严魁殊见惯了他狐狸一般的笑容,有些怀疑。

“恐怕不止吧?”

“没见到他之前,只有五六成,但见他不顾伤情出手救人之后,哪怕没有那五六成,也要救。”万莛芳回答,虽老迈,眼里却依旧闪着光亮,依稀仍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忆起当年?”严魁殊问,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当初若不是他仗义相助,你我现下已经在玉京郊外的乱葬岗,仅剩下白骨的了吧。”

“茫茫人海,虽有离人,却也总有故人啊……”话音刚落,耳力更好的严魁殊往门外望去。

“来了?”

“来了。”

万莛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两人都穿上了比之前进村时更加华丽的服饰,只对身边的严魁殊叮咛了一句:“若有不妥,护那少年周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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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若谷到了附近府衙没想到却被硬生生挤出来,府衙门前车水马龙,好多人都押着据说是被通缉的少年过来,主簿正在挨个核对,小吏们正在维持秩序,狱卒们还有几个好奇围观的,辛若谷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轮到她,只得硬着头皮求助之前诊治过的许昌和,这才得知由于赏金颇高,现下不少人随便找到年纪相仿的孩子都送过来,现下府衙人满为患,辛若谷想了想不确定,先说了村里抓到海寇之事,之后还是没忍住将自己村里也找到画像上通缉的少年这件事和盘托出。

许牢头权衡一下,向主簿报备一下自己要去押解海寇的事,顺便要了几张通缉令过去确认下是不是要抓的人,之后便带了几个狱卒手下与辛若谷一同返程。

几个人驾了一辆马车和二辆囚车出发了,许牢头和两个狱卒一同坐在马车上,许牢头与辛若谷分作两侧,两个狱卒其中一个率先坐在许牢头身边,另一个顺势要坐在辛若谷身边,辛若谷身子下意识的往下倾,狱卒还没坐下就被许牢头拉到自己这一边坐。

“辛大夫,老毛病还没养好?”许牢头问道,辛若谷微微一怔,身体才放松下来,手从靴子边缘挪开,她常年上山都会穿登山木屐,但只要一下山便会换回靴子,琳琅地处南方,常年气候温暖,平民一般都穿草鞋或者布鞋,一般有官职者、商贾或者习武之人才会着靴,但她已经习惯了穿靴子,登山时她不是拿着登山钉就是拿着镰刀,那时她一点都不怕,周围七尺之内没有人烟,即便是被野兽吞噬下腹,即便一时失足跌落山间,也好过曾经……那被按在泥巴地里的无助。

只要她下山就会换靴子,靴子里藏了一把短小却锋利的匕首。

几年前,她采药回村时就用这把匕首割伤了由于急着求医直接冲出来拉人的许牢头……

“心病难医,一时半刻自己也无法自医。”辛若谷有些无奈地笑笑。

“出门在外加小心是应该的。”许牢头并未点破,虽然确实受了些轻伤,但好歹当时中毒的弟弟因此获救,想到这儿许牢头又开口:“我家弟弟今年新请了位糕点师傅,说是鲜花饼和马蹄糕都极好吃,什么时候我让他给辛大夫带些?”

辛若谷此时有点走神,听到对方提起弟弟许昌平,本来想拒绝,后来想了下又说:“过几天我要去熙攘,到时再去拜访吧。”许牢头见对方没有直接拒绝,又拉起家常,两个狱卒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也插上几句嘴,车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又突然停了,就听外面驾车的狱卒喊:“前面牢车陷进沟里了!”

几个人都下了车,果然见前面的牢车陷进坑里,只见最前头的牢车木轮已经一般陷在泥泞深坑里,许牢头皱眉望着路面顺口问一旁跟着下车的辛若谷:“辛大夫,你来时就有这么深的坑吗?”

“我来的时候路明明没问题,周围又没有山石或者泉水……这几天也没下雨……怎么会有什么深的泥坑……”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却也别无他法,只得拆了将马拉过来拉车,奈何坑有些深,一时半刻还出不来。

人和马一起使劲,却还是没能将车轮撬出来,此时却听见有人发问:“各位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