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怀疑
1
香烟是青蓝色的,烟嘴那一截的颜色更深,火苗蹿起,照亮了柳植的脸。
他垂着眼,卷翘的长睫毛落下来,微微侧着头,下眼睑上一排暗影,像时尚画报上的男模一样好看。
金黄色的烟丝被点着了,冒出一缕淡青色的烟雾。
方棠突然伸出手,将那支烟从柳植的嘴唇间抽了出来,然后转头抬眼看着杨怡:“受害者是我,是不是应该我来决定原谅与否呢?”
她微笑着盯着杨怡,“要知道,我可是坐着给人开瓢,坐了半个月呢。”
她声音清亮,语气略带调侃,像开玩笑又像很认真。
杨怡愣了愣,才回过神:“啊?方医生?是……对不起。”
“哥这烟还没抽呢。”柳彬在一边说,神情有些着急,“起码要抽一口才叫过去了嘛,对吧?”
他甚至去看周围的人,企图寻找认同感,在座的个个茫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有人点头,有人半天不动。
“我不喜欢我男朋友抽烟。”方棠堂而皇之,她扭头看着柳植,“以后不准抽了,牙黄。”
医生很多人都没有烟瘾,但在压力很大情绪紧张时,很多也会吸两口,方棠平时从不管,今天却突然较真起来。
柳植被她这句“男朋友”弄得满心高兴,马上乐呵呵点头,连点了好几下,像个二哈,平日里的聪明劲都不见了。
方棠把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旁边,那个黑蓝色的香烟盒静静卧着,没有打火机的掩盖,上面的旗袍女人正在吞云吐雾。
方棠盯了一秒,抬起眼睛:“走啦,我们那儿还有人呢。”
柳植屁颠颠跟着她转身,命令执行得很到位,一点都没有迟疑。
柳彬在背后叫了一声,最后闭了嘴。
方棠走到包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隔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杨怡发白的脸,还有柳彬气急败坏坐下的动作。
这香烟,难道有问题?
2
“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都晚上十点半了。”夏秋第三次提议了,依然还是被方棠否决了。
方棠磨磨蹭蹭不肯走,说自己还没唱够,今天她是主角,她不让,夏秋也没法走。
“我去上个厕所。”方棠起身,夏秋气恼,嘲笑她,“方棠,你肾不好。”
“滚。”方棠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厅热闹的人群刚刚散去,服务员正在扫地,她连忙跑过去,蹲下来看垃圾桶,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小姐,你在干嘛?”服务员很奇怪地问。
方棠有些着急,她等了几个小时一直耗到他们走,就是为了这个,这一个疏忽,就漏了?
“我刚才有东西掉在这一桌了,可能被你们当垃圾收走了。”
服务员啊了一声,他知道这一桌和包厢里的他们是认识的,包厢酒水都是这边的人买的:“是什么东西?重要吗?垃圾已经丢到后门垃圾桶里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方棠就已经跑了,她直冲向酒吧后门,拉开小铁门,一头栽进了旁边半人高的垃圾桶里。
“你在找什么?”夏秋的声音响起,不愧是闺蜜,她跟过来一边问一边很及时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快臭死了,到底在找什么啊?”
方棠抬起头喘口气:“闭嘴吧,太臭了,等会儿告诉你。”
夏秋也屏住呼吸,是太臭了,什么味道都有。
方棠拆了好几包垃圾,终于在第三包找到了,还好还好,这包垃圾不脏,只是纸巾和烟头,她从里面挑出一根折断了一半的香烟,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取了出来。
夏秋看她完成了任务,连忙跳出去老远,捂着鼻子,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方棠包好放好,两人连忙往卫生间里跑,赶紧去洗手。
方棠给自己的手到胳膊肩膀都打上了洗手液,来回搓了三遍,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闻闻,还臭不臭?”她举着胳膊问闺蜜。
夏秋果真凑上去闻,好多了,虽然还有点味,但可以忽略不计了:“你到底在干嘛?去翻垃圾桶找那个干嘛?”
3
方棠跑去打开卫生间隔间的门一个个看,没人,才回到洗手池子旁,掏出那团纸,打了开来。
夏秋盯着这根已经断的香烟看,上面污迹斑斑,但……只是一根香烟啊。
“明天带去医院,化验一下,看看是什么。”方棠对她努努嘴,“我怀疑这香烟不对,先等化验结果出来吧。”
夏秋看过了,方棠就开始收纸巾,如果真的香烟里有鬼,她不会放过杨怡的。
还有柳彬,那才是个最坏的。
夏秋哎哟妈呀叫一声:“你就是为了等这个耗到现在?现在可以回家了吧?我快困死了。”
她倒在方棠肩膀上,“我的好棠棠,你可怜可怜我,我这还有个早上五点就起床闹醒的婆婆呢。”
方棠呵呵呵地笑,一把搂住闺蜜的肩膀使劲搂,用力搂:“回家回家,我们回家,收工喽。”
四人回家,方棠自己的车留在医院,柳植送她。
柳植今天心情好到爆,整晚都在傻笑,让人没眼看。回去的路上,方棠一直给他盯着路,就怕他脑子一抽开到安全岛上去。
“周末你怎么打算的?”柳植问。今天周四,马上就周末了,明天晚上,后天大后天都是周末。
“嗯?”方棠动作顿了一下,周末?周末不都是在家陪孩子吗?
“想去哪儿?我带你好好放松一下。”柳植说这话的时候,给人一种挥金如土的感觉。
方棠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确认了一下真的是柳植,不是画皮,忍不住笑。
她低头想了想,又摇头,的确没啥地方想去的,每周都那么忙,周末只想睡死过去,最好睡两天。
“别都睡啊,多浪费。要不然,这个周末你别把孩子给余韦德了,我带你们娘俩买衣服去。”
方棠摸了摸下巴,微笑,柳植这口气,好像她爸啊,方爸爸小时候发了工资就老这样说:走,带你们娘俩买衣服去。
柳植被她的联想逗得直乐,虚心请教,那应该怎么说?
方棠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笑着调侃,装模作样:“好好开车老爸,钱不要乱花,家里还有好多衣服,你再买,妈妈就要生气了。”
柳植一直笑一直笑:“妈妈不是你吗?我是爸爸,你是妈妈。”
方棠笑得俯下身子直不起来,两个加起来七十多的人,互相看着,笑得像一对傻子。
4
钥匙在锁孔里轻响一声,夏秋停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推开门。
婆婆睡得早,一般十点前就睡了,今晚陶小年跟婆婆睡,他们可不想吵醒这一大一小。
防盗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陶泽丰在背后低声说话,咬着牙:“我明天就检查,平时不觉得这门这么响啊。”
夏秋憋着笑,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进了屋。
一进屋,陶泽丰急不可耐地拉过夏秋就吻。
夏秋推了推老公:“去洗澡,”她低声说。
“别了,洗澡太浪费时间了,老婆不洗澡更香。”陶泽丰没皮没脸的。
老妈过来快两个月,他们只亲热过一次,还是在他出差回来那两天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不是不想,其实想死了。但陶妈妈就住隔壁,这小区隔音不好,咳嗽都能听清楚,夏秋性子保守,又加上陶小年黏人,她还时不时被叫走加个班什么的,然后,就没然后了。
不住一个屋就这点不好,中年男女,有时候连不想起床的那点懒劲,都能击垮欲望,来一发有时候还真抵不上睡一觉的。
只听过不睡觉累死的,没听过不做憋死的,这就是如今夏秋夫妻生活的真实写照。
但今晚陶泽丰不想忍了,老婆就在身边,软香暖玉的,两人都喝了点酒,兴致沸腾了起来。
夏秋推了推陶泽丰:“套呢?”
陶泽丰僵了一下,今晚大床间让给了陶妈妈和陶小年,那东西在主卧床头柜抽屉里呢。
这个是儿子的儿童房,哪里有什么套?
夏秋用脚尖去踢他,气恼:“那你给我滚。”
陶泽丰侧脸捞住老婆的脚,亲了亲她柔白的细脚丫,带着宠溺,夏秋立即又软了。
他们会最后走到婚姻这一步,除了陶泽丰对夏秋好,还有就是在这方面的高度和谐,无论次数多少,每次陶泽丰都能让夏秋进入仙界。
在这方面,陶泽丰总让她无比快乐。
夏秋的脸颊已经烧透了,红扑扑的,她伸出手拉下陶泽丰,亲了上去。
5
屋子里的旖旎还没散去,夏秋抬起手环抱着陶泽丰的脖颈,夫妻俩接了个绵长的吻。
夏秋微睁开眼睛,湿润的眼神看向丈夫,刚想说什么,就扫到了站在门口的——婆婆。
夏秋高声尖叫起来:“啊!”
陶泽丰回头看到了自己的老妈,赶紧扯过被子裹住了两人。
“妈!你干嘛啊……”
第一声“妈”叫得很凶很大声,第二句话很快就被收住了,陶泽丰躺在旁边,狼狈到手忙脚乱。
“你有病吗?!”夏秋怒吼。
她的眼泪哗哗掉,陶泽丰去捂她的嘴,她用力扯下老公的手,对着婆婆大吼:“你进屋不会敲门吗?”
陶妈妈本来低垂着头半侧着身子的,闻言突然转身:“我敲了,我在门口等了好久。”
她干脆走进屋,一直走到了床边,“泽丰,妈有话和你说,你出来一下。”
夏秋差点气背过气去,身子在被子里抖成了筛子,等了?还等了好久?那就是从头到尾,婆婆都是站在门口听着的啰?
她从没有如此羞臊过,更没有觉得如此难堪和尴尬过,想到刚才自己都被人听墙角听去了,她就很想一头撞死。
老婆捏着被子气得直掉眼泪,陶泽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赶紧抚着夏秋的背,也觉得尴尬万分,夫妻做事被父母听到了,还等了一会儿了,这——唉!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别出去说了,就在这直说吧。”
他赶忙说,这时候,他可不敢跟着老娘去客厅或什么地方,老婆眼看着都要气晕了。
陶妈妈很不耐烦,手往门口摆,示意儿子出去讲。
陶泽丰大概明白了,老娘这样坚持,迫不及待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家里出事了。
不会是要钱吧?
他这些年背着老婆贴补了不少钱给家里,这些事,夏秋都不知道。
今晚肯定有事,而且是急事,只有急事,才会让母亲这样不顾规矩。
6
“你先出去,我穿衣服。”他说。
“出去干嘛?”夏秋突然开口,被气出的眼泪已经收掉了,她从床边扯纸擦了擦脸,坐了起来,也不顾露在外面的背了。
陶泽丰连忙扯被子去围,怕夏秋着凉,她把他推开,嫌他碍事。
“妈,你既然在这个时候跑进来,宁可我不高兴也要拉着泽丰出去说话,肯定是老家那边出事了,对吧?”
夏秋捞起自己的衬衣,直接披在身上,挡住了凉飕飕的后背。
陶妈妈站在门口,脚刚才踟蹰了几下,脚尖朝内朝外转了好几下,如今不踟蹰了,呆呆杵着,和脸上的表情一样。
她看着夏秋,抿着嘴不吭气,脸上是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固执。
夏秋围着衬衣,抱着被子:“这次是什么事呢,这次又是谁?是大哥吗还是大嫂?总不可能是爸爸吧,需要什么?是钱吗还是什么?”
她太气愤了,失去理智的话突突突冒了出来,一向温婉的夏秋,难得露出了牙尖嘴利的一面。
尖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