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圣驾离京
端门万骑锦衣红，圣驾离京仪仗宏，排面再盛难掩败，路人侧目怠行躬。
西川王朝，局势动荡不安，受制于郭氏良久的汝阳节度使马世冲悍然率部入京，并一举拿下皇城，使得帝京脱离了皇室的掌控。
圣上与郭太后被软禁于宫中，前来救驾的股肱重臣纷纷御前毙命，藩镇的勤王大军被困秣岭，而帝京门阀世家则是各自站队，连宫人们都去寻良木了。焦灼数日后，圣上屈服，答应了马世冲的要求——离京访洛州行宫。
消息一出，众人皆惑，此时的马世冲足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会轻易放走圣驾呢？还是说，这位马大将军想给圣上一个体面的离场呢？
“马大将军，您这安排，叫卑职着实看不明白。”
“本将知道，世人皆以为我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本将要的，不只是丞相之位啊！”
“将军，即使有更大宏图，在卑职看来，此刻也不应该放走景曦啊。”
“景曦的皇位是郭湘仪给的，他与郭氏早已分不开了，那我留着他，还有何用呢？”
马世冲与副将在城头眺望圣驾，俨然已是帝京主人做派。
“将军，既然景曦无用，又何必给他这么大的排面呢？”
“这排面啊，不是给景曦的，而是给我们汝阳军的！本将就是要让天下皆知，是景曦他自己弃了皇城！弃了帝京！此等软弱之人，何堪为皇？”
原来，马世冲不是在给圣上留体面，而是故意令其蒙羞，他要让整个西川都知道，景曦只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罢了，“落跑皇帝”之名，景曦恐是要担上一辈子了。
“将军，景曦一走，那卑职是不是该改口称您为圣。。。”
副将见马世冲正是得意之际，便欲顺口拍个马屁。不过，马世冲此刻却很是清醒。
“诶，还不是时候呢！这不，另有一个景兰在嘛。”
“景兰？将军，他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郭太后将其晾在卡城多年，自古只有东宫太子，哪有什么卡城太子啊。”
副将露出几分轻蔑的态度，反观马世冲倒是务实许多。
“这你就不懂了，景兰对本将来说，尚有用处。景曦这个皇长子名不正、言不顺，可本将要名正言顺，而景兰太子呢，就是本将名正言顺的由头了。”
听到这里，副将一愣。
“由头？将军，若扶景兰太子上位，那我们汝阳军不是白忙活一场嘛。”
“怎会是白忙活呢？为他人做嫁衣，我马世冲可没那么蠢！待时机成熟，本将会令世人知晓，景曦不行，景兰也不行，这景氏啊，根本就无人可统西川天下！那本将便可问鼎，哈哈哈。”
马世冲豪言一出，气场愈发强盛，看来，他并不急于称帝，而是欲搬出景兰这块踏脚石，好为自己日后的登台铺平道路。
听罢，那名副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流转间，仿佛看到了盼望已久的未来。
城头，胜利者壮志凌云，城下，失败者黯然离场。
坐在金辇之上，景曦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帝京街景，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禁露出苦涩一笑。
景曦虽为皇长子，但非嫡出，生母不过是个宫女，且早逝，故而，其自幼便缺了照拂，且他又是个生性木讷的，寡言少语，不受其父皇的待见，故于情于理，他都是无缘于帝位的。
不过，明德皇后穆真伊一死，向来不受待见的景曦，运势倒是逆转了，继后郭氏，也就是如今的郭太后，几次三番向其示好，最后还将他捧上了皇位，真可谓是醉心江山求不得，无意皇权却偏享。
然幸与不幸，只在一时。
曾今幸运的景曦此刻成了“落跑皇帝”，仪仗过处，路人侧目，连行躬身礼都是那样的不情不愿。
帝京如此，那到了洛州又会是何等情景呢？
且看洛州行宫这厢。
对于圣驾，行宫护卫军统领章延龄早已接到其师兄马世冲之指示，即按旧制接驾。前番，章延龄赴青山营，一方面是为拉拢，另一方面则是为晓明利害关系，以防穆氏突然成为勤王之军。
“章大人，那我等依何制来接驾呢？”
“蔡内侍，自然循旧例了。”
“旧例？”
早在洛宫起事之前，章延龄便告知蔡文兴，当今圣上的最终归宿是洛宫，故而，他们必须在洛宫清障，先除去行宫侍卫长冯呈，再软禁承恩太妃，以求完全控制洛宫。
“蔡内侍，就是按旧例，景曦目前仍为皇，场面还是得有啊。”
“章大人，小的有所不解，马大将军到底意欲何为？”
“诶，我师兄自有安排，蔡内侍执行即可。”
见章延龄不欲言透，蔡文兴遂也没敢多问。
待章延龄全面接手洛宫后，蔡文兴便开始准备接驾事宜。当然了，蔡还需要有一个帮手，那便是先前在太妃殿脱颖而出的上官赋了。
“迎驾？迎当今圣上？”
“自然是当今圣上了。”
“可我等？”
上官赋眉头一皱，似有慌张，蔡文兴见状便道：“上官姑娘，到底是谋逆反贼，还是忠臣良将，全看名头，如果我等的名头是拨乱反正，迎回景兰太子，那又何谈谋逆呢？”
蔡文兴曾在帝京皇庭待了十年，这十年间，他经历了明德皇后薨逝、先帝驾崩、穆氏逼宫以及皇长子继位等等，西川表面上仍是景氏天下，实则啊，这皇极正殿的主人换了几波，故而，蔡对于如今的局面，已是见怪不怪了。
“所以，文兴大人的意思是，未来将是景兰太子登基？”
“诶，咱家可没有这么说啊！”
蔡文兴讳莫如深，眼神一转，又道：“上官姑娘许是累了，瞧这夜已深，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这一天，上官赋经历洛宫巨变，而后又险些在青山营送命，早已是疲惫不堪，蔡文兴见其愣着不动，遂继续催促道：“上官姑娘，正值特殊时期，宫禁的时间，提前了。”
“哦，那奴婢这就回去。”
上官赋行礼后，转身正要走，蔡文兴又叫住了她。
“对了，别回常兰院了，那里拨给了护卫军。”
“那奴婢。。。”
“去琳琅坊，琳琅坊离正殿近，咱家寻你也方便些。”
琳琅坊乃洛宫之宝阁，其间珍宝无数，都是承恩太妃多年攒下的。要说萧丽华受的恩宠，在本朝妃嫔之中，可谓是第一人，即使败在了郭后手下，但圣恩尚余，她依旧可以在琳琅坊中赏宝作乐，躺在满屋子的奇珍之中，回忆往昔的荣光。
“大人，那里可是贵人居所啊。”
“贵人居所？”蔡文兴哼了一声，“什么贵人居所，就是个库房，里面的房间精致些罢了。上官姑娘以后就是马大将军一派了，难不成还让姑娘住回偏远简陋的常兰院吗？”
原来，站对了边竟还有此等好处，那天晚上，上官赋瞧着房间中豪奢的装饰，第一次领略了真正的宫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