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云黎的日记（3）
薇兹喝了口酒，双唇被染成鲜艳的红色。
她吐了吐舌头，把唇瓣上沾染的红色舔了个干净。
黑衣女人的指尖一抖，自觉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便转过头来，与自己手里的酒杯对视。
“你好，”薇兹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沉默紧随着话语的脚后跟占领这处空间，黑衣女人的酒杯有点不稳，干脆搁回餐盘上。
一旁的埃尔菲蕾斯拿手肘碰了碰她，黑洞洞的眼圈望过来，朝她另一侧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黑衣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薇兹问的人是她。
“我，我来这里……”思绪有点卡顿，她搓着自己的手心，支吾道，“找……找点乐子。”
“是吗？”薇兹很快接话，酒杯里暗红的液体在一圈圈地摇晃。
“是。”她挠了挠头。
说是找乐子确实没错，她本来就是想寻一种特别的体验，好让她逃离现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乐子”？
头顶的灯光打在酒杯亮橙色的液体上，晕染出淡淡的虹光，一点气泡从杯底徐徐上升，浮在表面久久破不开。她眨巴着眼，没有吱声。
沉默又涌进来，她正襟危坐，手指快纠缠成麻花。
她真的跟这两位不熟！
尤其是这个刚刚见面的薇兹！
“我来这里，也是找东西。”
薇兹缓缓吐出一句话，伸手将一个空酒杯放在桌面。
暗红的液体残留在高脚酒杯曲状的杯面，拖曳着红的痕迹从杯沿滑到杯底，像流动的血。
黑衣女人的心跳有点快，她一手按在心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耷拉。
“是找什么东西呢？”她问。
有轻微的哼气声，她意识到对方在笑。
“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薇兹淡淡道，“只可惜，一直都找不到。”
这感觉有些熟悉，黑衣女人心弦一动，追问她：“这东西很特别吗？”
“特别？”薇兹抬起碧色的眼睛，目光与头顶朦胧的光线相接，“也许，有一点……”
话到此处，被珠帘开合的声音打断。一个手持托盘的服务员走进来，一头长发染成艳粉色，头顶戴着一对恶魔犄角，双角弧度优美，径直从蓬松的长发里探出来，全然看不出穿戴痕迹，仿真的水平可算得上高超。
加上灯光的映照，这双角泛着光滑的鳞片质感，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黑衣女人端正了身子，看着服务员一步步走近，将纤细的腰肢扭了个九曲十八弯。
恶魔服务员到得桌前，倾身将一杯酒端上桌面，暗红的液体在杯里，没有因位置的变动过多地摇晃，看起来格外粘稠。
“请慢用。”
娇滴滴的声音让黑衣女人浑身一激灵，像被兜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难受。
酒杯被推到薇兹面前，碧色的眼半阖眼帘，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服务员。
服务员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她收起桌面空的酒杯，也撤下了那杯没被饮用过的亮橙色液体，继而扭着她灵动的腰离开了包间。
薇兹端起桌上的酒，饶有兴致地打量内里的液体。
红的颜色更浓，有一股铁锈味在鼻尖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黑衣女人侧头去看，奇道：“这是什么酒？”
“血族夜宴。”薇兹说着，将杯沿抵在唇畔，浅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她还是好奇。
“血族夜宴”像极了她以前中二时期会起的名字。
“普普通通，”薇兹瞥了她一眼，“你要试试吗？”
“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的酒杯。
“有什么忌讳吗？”薇兹歪过头，眯缝着眼笑，像一只诡异的洋娃娃。
“……没。”
她对上了那双碧色的眼，窥见了荡漾的翠色涟漪。
目光有些涣散，她从薇兹手里接过酒杯，朝它凝视一阵。
下一刻，便仰头将它喝了下去。
许久没发话的埃尔菲蕾斯突然开了口，幽幽的调子有微弱的起伏：“这是何意？”
“好玩，”薇兹摊开手，耸了耸肩，“没别的意思。”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酒杯从黑衣女人手里脱出，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暗红的液体溅落在地，如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会出事吗？”埃尔菲蕾斯没有起身。
“谁知道呢。”薇兹也坐着，交叠起双腿往沙发上靠。
黑衣女人的瞳孔放大，一缕血色从眼白钻出，一点点晕开，向瞳仁靠近。
她呆坐着，浑身僵硬，双手还保持端酒杯的姿势，然而手指没有力气，松松垮垮的，像木偶一样。
薇兹闭上眼，面色平静。
“祝你安好，”埃尔菲蕾斯低声呢喃，似是祈祷，“我的人类朋友……”
头顶的玫瑰灯盏突兀地黯了一瞬，很快又重现光辉。
珠帘之外，嘈杂的乐声忽远忽近，闪烁的灯光时不时晃过珠帘，投下一段闪电式的转瞬即逝的霓虹光影。
外界喧嚣，此间却宁静。
黑衣女人的瞳孔缓慢收缩，瞳仁已经被血色占据。她机械式地转动眼睛，透过新生的血色眼眸，她看见了，那双碧色眼睛的主人……
薇兹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盯着她看。
碧色的眼里有明显的光亮，像暗夜里猛兽发光的眼睛。
“你好。”薇兹扬起眉梢，笑道。
“你还活着……”埃尔菲蕾斯嘀咕了一句，黑衣女人听不清，只听到了后面半句：“欢迎加入我们的世界。”
“我是死灵，”埃尔菲蕾斯说，“这位大人，是……”
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打断了她的话。
黑衣女人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清楚地看见，漆黑的触手从埃尔菲蕾斯背后的空间钻出，顷刻间扼住了她的脖子。
“嘘，”薇兹竖起一根食指，朝埃尔菲蕾斯眯起眼，“这不是你可以说的。”
一抹光从碧色眼眸中掠过，黑衣女人的脊背爬上一层凉意，瑟缩着低下目光。
她不敢再看薇兹，低着眉眼瞥见一旁的位置，一根两根触手蜿蜒蠕动，攀上了沙发背后的墙壁。
心下一惊，她顺着触手延伸的方向抬头，看见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触手各自伸展开，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光滑的表面却不会反光，于是光线穿透过触手，投下来的光黯了几个度，无端多了一层朦胧。
这满眼迷蒙的光，背后竟是这般景象。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加速的动静清晰地回荡在自己耳边。
“也许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薇兹一拂手，散开了缠住埃尔菲蕾斯的触手，她向黑衣女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女人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呆愣着没有回答。
她什么时候，穿越到这诡异的世界来了……
“别怕，”薇兹提起嘴角，“我既然可以把你变成这样，自然可以把你变回去。”
“告诉我你的名字。”
说话的声音陡然沉下来，连带着周围的空间也凝固一瞬。
“花云黎。”
黑衣女人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