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云黎的日记(2)
周围穿行的脚穿着高跟鞋,碎钻在闪烁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晃得她眼睛生疼。
音乐行到间奏处戛然而止,黑衣女人惊疑未定,抬起头来与一面垂坠的珠帘对视。
埃尔菲蕾斯掀起珠帘,抬手落手间珠帘碰撞发出叮咚脆响,让黑衣女人想起儿时的弹珠游戏。
“来这里,”埃尔菲蕾斯的脸藏在阴影中,她没回头,只用她那空灵缥缈的声音道,“这里不会那么吵。”
黑衣女人听清了,正抬手要去拨珠帘,耳边突然炸开一声急促的鼓点,雷鸣一样轰炸得她头脑发胀,一阵耳鸣“嗡”地一声从右耳贯穿到左耳,恍惚间给她一种失聪的错觉。
“来。”
埃尔菲蕾斯探出一只手,白皙的指尖朝对方勾了勾。
黑衣女停顿一瞬,便抓住那只手,顺势被拉进了珠帘背后。
这是类似于卡座或包间的地方,三面封闭,以一面珠帘与舞池的喧嚣隔绝开。内里摆着藏青色的软沙发,靠背上散放着两个圆的抱枕,抱枕上画着咧嘴吐舌头的小恶魔。
沙发包围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个餐盘,三个高脚酒杯端放其上,想来是早有准备。
“坐。”
埃尔菲蕾斯把烫金的令牌挂在胸前,在沙发边沿的位置坐了下来。
黑衣女人扶了一把脑袋,长吐出一口气,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在她旁边。
头顶的灯盏塑作玫瑰的形状,天青色的光晕自花蕊散发出来,被剔透的花瓣反射,晕出梦幻的朦胧感。
耳边的音乐声淡了,连混乱嘈杂的人声也远去。她不得不感慨这包间的隔音效果竟这般好,在开有一面珠帘的情况下也能把那轰炸一样的音乐削得如隔岸听曲一样。
她松下一口气,往身后的靠背仰面一躺,伸了个懒腰。
“喝酒吗?”
空灵的声音在这包厢中被放大,无端多了一层厚实感。
埃尔菲蕾斯向前欠身,从餐盘上端走一杯酒。
蔚蓝的液体由浅至深渐变,深色一端沉淀在杯底,模仿着深邃的大海。她轻晃酒杯,低着头端详蓝色液体表面浮着的绿色颗粒。
黑衣女人这才清楚地看见了这位同伴的长相。
黑发,白得有点过头的皮肤,黝黑的眼圈,和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埃尔菲蕾斯戴着一顶宽得惊人的黑色帽子,让她完全没机会见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相貌普通而自卑,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立体的五官,精致的睫眉,白皙的肤色,哪一个都和“丑”沾不上边。
只是那双眼过于漆黑,黑得看不见光亮,像一张血盆大口,或是一片没有底的深渊,仿佛再多看几眼,就能将观看者的灵魂一口吞没。
黑眼圈也是……黑衣女的心弦没来由地咯噔一下,那黑眼圈像极了惨白骷髅上空洞的眼窝,嵌在这雪白的脸上莫名让她头皮发麻。
“不喝酒吗?”
埃尔菲蕾斯一边说,一边浅抿了一口酒。
然而蓝色的液体不见明显的减少,酒杯端在她手里,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
听到她招呼,黑衣女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直起身来打量桌上剩下的两杯酒。
同样的高脚酒杯,一杯盛着暗红的液体,一杯盛着亮橙色的液体。她觉得这暗红的液体浓得像血,知难而退地选了亮橙色。
她也学对方摇酒杯,却险些让酒水从杯沿洒出来。
她在心里“嗷”了一声,嘴角抽搐,眼角有意去瞟埃尔菲蕾斯。
半个月前,她在网上约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搭子,试图从平日的繁琐与枯燥中脱出身来,置身于另一种环境,另一个世界。
这个搭子,就是埃尔菲蕾斯。
这“另一种环境”她算是体验到了,只可惜还不够理想。
她在寻找一种微妙的感觉,界于奇异与惊悚之间,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荒谬,也不会让她抱头逃跑。
她是个理想主义者,只怕这辈子都要与这微妙的理想擦肩而过。
埃尔菲蕾斯的酒杯终于有了变化,蓝色的液体少了一半,浅蓝与深蓝在摇晃间混在一起,变成奇特的灰蓝色。
乌黑的眼却没有什么动静。
黑衣女人觉得压抑,她瞅见桌上剩下的那杯酒,找了个话题:“这剩下的酒怎么分?”
闻声,乌黑的眼转过来,瞥着她看了一阵。
空气莫名有些冷,注视的目光让她倍感不适,浑身鸡皮疙瘩又要起立之时,那双眼终于转了回去,放了她一条生路。
“还有人要来。”
黑衣女警觉起来,捏紧了手里满满当当的酒杯。
“是谁?男的女的?”
下一刻,漆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过,埃尔菲蕾斯竟又扭过头来,又要拿一双黑色的眼看她。
然而脖子扭到半途,珠帘被一只手拨开,噼里啪啦的动静落了一地。黑衣女人闻声看去,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碧色的,比翡翠还澄澈剔透的眼睛。
她一时怔住了,目光黏在了那双奇异的眼睛上,跟着它移动到沙发一侧,来到自己身边。
“你好。”
来者端起桌上暗红的酒,提起嘴角微微一笑,不知是在向黑衣女人问好,还是在向埃尔菲蕾斯问好。
“你好。”
说话间,埃尔菲蕾斯胸前的金色令牌无端泛起淡淡的荧光,光芒转瞬即逝,无从捕捉。
黑衣女人缓慢回过神,发现自己被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包围在了中间。
“这位是薇兹。”埃尔菲蕾斯介绍道。
黑衣女人转过头去看这位叫“薇兹”的人。这是位身材苗条的少女,从相貌上看似乎是在座三位中最年轻的。
碧色的眼睛反着天青色的灯光,盖着一层如梦似幻的澄亮光辉,她无法分辨这到底是装饰的美瞳,还是天生的瞳色。
金色的卷发懒洋洋地搭在肩头,与薇兹有些幼态的长相相衬托,像一只端庄乖巧的洋娃娃。
黑衣女人在心里暗自嘀咕:真正的金发碧眼,可算让我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