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下午时分,温暖的阳光透过旅馆房间的窗户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扬地飘荡在安道尔的街道上空,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小姐,有您的电报!”
孙茹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起身打开了房门,捡起了地上的几封电报。比安卡接过电报,淡黄色的电报纸散发着油墨的香气,上面的法语字体沉稳有力,仿佛老人瘦削而坚韧的脸。
“小姐,电报上写了什么?”
看着比安卡面无表情地拆开一封又一封电报,丽塔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迫切地想知道电报的内容,却又不敢打扰比安卡,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唔,奥托叔叔真是啰嗦,”比安卡快速浏览着电报,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半天,就是斯泰尔公司同意了,他们会在半个月后派出工程师,去安道尔进行实地考察。”
“太好了!”丽塔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斯泰尔公司一定会同意的!小姐真厉害!”
比安卡笑了笑,却没有丽塔那么兴奋:“是啊,斯泰尔公司是同意了,可是奥托叔叔在电报里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啊?”丽塔好奇地问道。
比安卡把电报递给丽塔:“你自己看吧,奥托叔叔真是的,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写满满一页纸,不知道跨国电报很贵吗?”
丽塔接过电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奥托先生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电报里还不忘带上孩子们对你的问候,特别是薇尔查小姐,她说很想念和你练拳的日子呢!小姐呀,没想到奥地利也有你的风流债!”
“才没有!”比安卡哭笑不得,“奥托叔叔家里有钱,总喜欢把电报写得像家书一样。我和薇尔查会有什么,我就把她当成姐姐。”
“那不是挺好的吗?说明奥托先生很关心小姐你啊。”丽塔笑着说道,“另外电报呢,是老爷发来的吗?”
“嗯。”比安卡点点头,打开了海因里希发来的电报。
“小姐,这表情为什么这么凝重?”,丽塔注意到比安卡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难道是海因里希先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父亲给了我两个惊喜。首先,我们生产的WF冲锋枪成功中标,捷克政府决定量产这款新式武器,以加强部队的火力,中标后的冲锋枪也被赋予了Vz.36的新编号,(“Vz”是捷克语“Vzor”的缩写,意为“型号”或“样式”。类似于英语里的“Model”)捷克当局还拨款帮助我们升级生产线,淘汰老旧设备。
其次,老爹还和一个苏联访问团的随行军官签订了一万枝冲锋枪的大订单。”
“一万枝?”丽塔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是的,所以父亲让我们先缓一缓其他的订单,之后几个月工厂恐怕都要忙不过来了。”
合上电报,比安卡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电报上的数字,那些冰冷的阿拉伯数字仿佛变成了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演奏着一曲让她心痛的旋律。相比丽塔的欢呼雀跃,她更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俄国人开出的价格低得离谱,有一部分更是以原料的形式支付,这让她原本期待的心情跌落谷底。如果按照她的方式,通过走私渠道,这一万枝枪能为她带来六七十万的利润,那将是一笔多么可观的财富!而父亲的这笔订单,利润却只有区区三十万,连她预期的一半都不到。想到这里,比安卡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抽痛。她深信“少赚就是亏”,而父亲这笔订单,在她看来,四舍五入就是亏了整整三十万!
“西班牙的军火市场像一只肥美的刺猬,贪婪的俄国狗熊不顾扎嘴的刺,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比安卡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比喻,一方面,她对苏联的粗暴插手感到不满,另一方面,她也暗暗佩服苏联人的胆量和魄力。捷克的国力远远比不上苏联,在武器禁运一事上只能选择配合国联,像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瓜分利益。
“不行,这笔账得算老大哥头上。等回去我就搜集资料,把短七五的破甲弹弄出来,等巴巴罗萨后补上这笔损失。”
比安卡碎碎念个不停,在心里默默给苏联记上一笔账。
这时,丽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邀请函,按理来说是皮埃尔先生回信的,可是内容却是邀请我们参加一个陌生女孩的生日宴。”
比安卡接过第三封电报,秀眉微微蹙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封内容牛头不对马嘴的电报,怎么看都像是发错人了,可是收信人又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的名字。
“亲爱的幽兰黛尔小姐,
电波轻拂,愿它带去我的诚挚邀请。时光匆匆,我已步入十八岁的门槛,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我希望与您分享这份喜悦。
我的生日宴将于一周后在我的家乡举行,虽然我们的交集主要限于商业合作,但托皮埃尔先生的福,我早早便关注你,并相信我们能成为亲密的朋友。
如果您能抽空参加,我将不胜感激。这将是一个了解彼此非工作一面的好机会,也许还能为我们的合作带来新的灵感。
请在方便时回复,告知您的决定。无论您是否能来,我都将珍惜我们之间的业务关系,并期待未来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期待在花香与微风中迎接您的到来,共同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
你的朋友,
艾米莉·拉波尔
斯特拉斯堡”
“诶哟,咱们小姐还真是艳福不浅。”丽塔一把抓过这封电报,放到鼻子下嗅嗅,挤眉弄眼的调侃道:“诶哟,好香的脂粉气。看来这位陌生的艾米莉小姐,也被我们比安卡俘获了芳心啊。”
比安卡哭笑不得地看着丽塔滑稽的表演,摇了摇头:“别闹了,丽塔。看一下之后我们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我打算去斯特拉斯堡走一遭。”
“呀?小姐你真要去啊?那俄国人这事怎么办?还有斯泰尔公司的事……”
见比安卡神情不似玩笑,丽塔反而愣了。
“现在回去也没事情,俄国人和斯泰尔又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先去斯特拉斯堡一趟呢。”
比安卡将邀请函叠好,收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
斯特拉斯堡,拉波尔家族的庄园灯火通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幽兰黛尔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我代表我家小姐欢迎您的到来。”
皮埃尔身着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妆容精致,但是神情却带着几分劳累与不服。
“皮埃尔先生客气了,作为生意伙伴,很荣幸能受到艾米莉小姐的邀请。”
比安卡回应一个甜甜的微笑。
皮埃尔打量比安卡,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金色的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除此之外并无什么首饰珠宝。
“幽兰黛尔小姐,你这身打扮是不是有些过于……素淡了?”
考虑到今天是艾米莉的生日宴,而且自己匆匆赶来,并没有携带全套的家伙什,比安卡苦笑道:“皮埃尔先生,收到电报时我刚过边境,之后急匆匆赶来赴约,哪有盛妆出席的条件啊?”
“唉,是我考虑不周,”皮埃尔还以为这是德法之间的文化差异,“这样吧,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补妆。小姐特地吩咐过我,要我对您多加关照。”
在皮埃尔的带领下,比安卡穿过侧门,步入一条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走廊狭长,两侧的墙壁刷成了柔和的象牙白,一盏盏乳白色的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墙上繁复精致的金色花纹壁纸。壁灯之间,一幅幅描绘着神话故事的精美油画点缀其中,为走廊增添了几分古典与浪漫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水味,混合着从窗外花园飘来的阵阵清甜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他们一路轻声交谈,皮埃尔不时为比安卡介绍拉波尔家族的情况和艾米莉的故事。走了约莫五分钟,在一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橡木门前,皮埃尔停下了脚步。他轻轻叩响房门。
随着一声轻柔的“请进”,皮埃尔推开沉甸甸的雕花木门,比安卡跟着他走进房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晃花了眼。房间穹顶上悬挂着数盏造型各异的水晶吊灯,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鎏金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房间一角,一座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花园,轻纱窗帘随风轻轻摇曳,窗外的夜色如水般倾泻进来。在落地窗的旁边,一个巨大的衣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长裙,蕾丝、绸缎、天鹅绒……各种材质,各种颜色,让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中。几个年轻女仆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看到皮埃尔进来,立刻停止了谈话,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皮埃尔与她们用法语交谈几句后,转头回到比安卡身旁,开口道:“这些化妆师是艾米莉小姐的女仆,我让她们给您临时补妆,还请幽兰黛尔小姐多多配合。”
“那里的话,皮埃尔先生。倒是我要麻烦这些化妆师姑娘了。”
比安卡瞠目结舌,自己家中只有丽塔一个女仆,没想到艾米莉光化妆师就有好几个。到底是法国人会享受。
女孩们掩着嘴轻笑,拉过比安卡,七手八脚地开始为她更衣打扮。比安卡环视一圈,发现几名化妆女仆没有一个丑的,正好自己也乐得被美女服务,比安卡抬起双手闭上眼,所幸任由她们摆布。
“这才是资本主义该有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啊,妈的,这种糖衣炮弹多给我来一些。”
“幽兰黛尔小姐说话可真有意思,您第一次来法国吧?对我们来说,出息这样的活动,每个人都代表家族形象,所以会非常注重仪表,也不能简单理解成糖衣炮弹。”
没想到有人能听懂德语,比安卡顿时感到不好意思。
“非常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盛装打扮,没有嘲讽的意思。”
“没事啦,话说幽兰黛尔小姐日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比安卡闭着眼,感到自己被女仆们摁在了天鹅绒的座椅上,一众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围着她,一边熟练地为她卸妆、洁面、涂抹保养品,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皮埃尔带来的不速之客。
“我?我和父亲居住在一起,家里没有其它人,所以平常在家就纯素颜,出门才会简单化点妆。”
“这么简单吗?就没有讨厌的各种舞会、沙龙、相亲宴?”
感受到脸上力度的轻微变化,比安卡睁开眼,不知何时给自己的化妆师换了一个人。
这位化妆师今晚穿着一袭淡蓝色蕾丝长裙,裙摆如流水般垂坠,衬托出她高挑纤细的身材。金色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耳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比安卡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一枚精致的蓝宝石项链点缀在她的颈间,与她裙子的颜色相得益彰,更衬托出她肌肤胜雪。女孩精致的五官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挺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无一不彰显着她的美丽。
而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中,却流露出与其淑女气质不相符的灵动与好奇,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此时的她一手捧着比安卡的下巴,一手用羽毛刷轻扫比安卡的脸颊,动作轻柔而优雅。
“美吗?”化妆师轻轻放下手中的眉笔,蓝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