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五彩斑斓的黑
莫乔并没有真的被游灵吞掉。
巨蟒的嘴巴没有阖上，只是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张开角度，将莫乔笼罩在内。
忽如其来的黑暗让眼睛很不适应，伸手不见五指，比半夜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还要黑上许多。
反正什么东西也看不到，莫乔干脆闭上眼睛，转而激活另一种感官。
当五识组成的“眼睛”睁开的一刹那，莫乔感到像是被人用拳猛击了头部一般，晃荡与晕眩让他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此之前，他已经经历过多次污染的洗礼，才能让自己快速适应身体的每个毛孔浸没在污染之中的感觉。
五识之眼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漆黑，不过与单纯的视觉相比，在那黑暗之中又多出了些明灭可见的黯淡色彩。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梗：
甲方爸爸口中的“五彩斑斓的黑”。
莫乔伸出手，主动在黑暗中摸索，然而方才探了探，瞬间感到了一种犹如粘稠的淤泥灌入口腔的窒息感。
他闪电般地缩回手。
不行，污染太多了。
一同接触，会让身体同时感染众多不同的污染。
不久前他才吃过这个苦头，可不想立马又重来一次。
莫乔转而让身体保持几乎完全静止，浅浅地呼气，浅浅地吸气。
削弱五感，以增强五识之眼的辨别能力。
渐渐地，他看得更加清楚了，混杂在漆黑一片之中的不同色彩。
明度调到最暗，快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各样色彩如海蛇一般相互漂浮交织在一起。
这一次他有目的地抬起手指，触碰距离最近的那一条蓝炭色。
一道刺激的电流通过身体，焦灼的疼痛让他感觉内脏仿佛正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肝脏的部位传来一阵阵电击的疼痛，他咬住牙仔细分辨，那不是电击的疼痛，而是正被一只只迷你微小的不明生物小口吞噬的疼痛。
难道是幻觉体内存在入侵物的疾病？
不是这个，莫乔缩回手指。
幻觉瞬间消失了，但残余在神经末梢的余影还在制造着痛感。
强忍住幻痛，莫乔换了一个目标。
棕榈叶色。
触碰之内的几秒后，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莫乔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易感体质出了什么问题。
紧接着，他听见了耳边传来了似近似远的“嗡嗡”声。
他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声音，一种让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手下意识地想打，常识告诉他不太对劲。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蚊子？！
刚才是左耳，紧接着换到右耳，脑内传来立体声响，仿佛蚊子正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
这是哪个倒霉蛋的污染啊？
莫乔不知更应该同情刚才那哥们/姐们，还是现在这个倒霉鬼。
无时无刻不听见蚊子的声音响在耳畔。
嗯。
好恶劣的污染啊。
下一个，老酒红。
莫乔等了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连蚊子叫也没有。
心底深处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一切正常。
为了检测自己是不是耳聋了，他特意悄声说了几个字。
或许这个污染疾病平日里并不明显？
没有任何理性的理由，雷蒙德·蒙利那只老狐狸留着八字胡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
雷蒙德从未展现出任何疾病，说不定还真是他的。
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老酒红的颜色，让莫乔想起了雷蒙德爱喝的红茶而已。
不管怎样，都不是他要找的‘鬼’。
再下一个。
在莫乔接触龟绿色之前，有什么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摸了摸，竟然是他的血，从紧闭着的双眼流出。
因为太过专注于感受污染，他忽略了身体表征出现的不适，当注意力转回身体的时候，大脑感到几分昏沉。
显然是短时间内接连感染不同的污染，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这就是雷蒙德警告他的后果。
这才第四个污染而已，五识之眼望向五彩斑斓的黑，其中还蕴藏着许多他尚未辨别的颜色。
没事的。
莫乔擦去脸上的血迹。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什么倒霉事儿全让他碰上了，人总不能一直非酋下去吧？
给自己打了一针安慰剂，他紧接着触碰下一个污染。
从监控画面上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德尔塔紧张地喝了一口水，润湿润湿干燥的嘴唇。
她问阿尔法：
“贝塔情况怎么样？”
紧盯着生命检测屏幕的眼睛就没移开过，阿尔法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如释重负：
“比刚才好一些。”
可能是安定药物起了效果，也可能是贝塔逐渐熟悉了这种感觉。
德尔塔切换了语音频道，呼唤冰水中的贝塔：
“贝塔，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全身浸泡在冰水之中的贝塔无法说话，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很好。现在情况如何？”
顿了一下，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复杂，贝塔无法分神回答，德尔塔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告诉我，病人真的在如他所说的那样，感染并排除污染吗？”
得到贝塔肯定的答复后，德尔塔通过屏幕的反光观察着身后欧米伽的反应。
她看到诧异的神色在欧米伽一成不变的阴翳眼瞳中一闪而过。
欧米伽一言不发。
那个男人竟然所言非虚，他真的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感染诸多污染？
他使用的是什么骇入法？“阿喀琉斯之踵”？“普罗克拉斯提之窗”？“卡德摩斯的龙牙”？
植入物数据库的所有资料都无法对的上，欧米伽从未见过接入速度如此迅速的骇入法。
紧跟着疑惑出现在欧米伽眼睛里的，是兴奋的战栗。
德尔塔打了个寒战，不知自己是该恐惧还是该庆幸。
“咳啊。”
口中咳出一抹鲜血，粘稠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莫乔的脚上，污染带来的副作用越发明显了。
他已经尽可能地缩短了与每个污染接触的时间，一旦污染在身上发作，并不是自己正在寻找的，立刻抽身离开。
所幸游灵吸纳进体内的每一缕污染都不多，就如同他感受的那样，一阵拂面的微风。
这才给了他主动从污染中脱身的可能。
顾不上擦掉嘴周的血迹，莫乔紧接着去触碰下一个紫罗兰色。
内脏与器官从体内翻出来，皮肤与毛发缩进里面去。
“里”与“外”颠倒的世界，不是这个。
鳕鱼灰。
不存在的塑料烧焦的恶臭弥漫在四周，自己和周遭的世界正在燃烧。也不是这个。
灌木色，不对。
穿梭灰，不对。
马斯特里赫特蓝，也不对。
“咳咳.......下一个。”
幸好没人能看到游灵嘴中的莫乔现在的这副模样。
满脸糊着深红色的液体，鲜血就跟不要钱的番茄酱一样从皮下渗出，不知要吃上几顿多好的伙食，才能体检的时候不贫血。
他从第十一个污染开始就忘记了计数，颤抖的手指触碰下一个颜色。
黑珍珠色。
几乎是污染占据身体的同一时刻，自灵魂最深处发出的战栗的呼喊响彻脑海，警铃大作。
这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