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吞没

上面的人长时间没有给出回应，莫乔有点失去耐心了。

“就算不成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吧？如果我失败了，你们大可以继续释放毒气，反正你们想杀光这里所有人，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区别？”

接着他话锋一转：

“但假若我成功了，你们只需杀死一个人。想想那将为你们节省多少麻烦的报告？更何况——”

视线转而落在雷蒙德上。

“开膛手教父也在这里，虽然老家伙儿有些老年痴呆，但我想，如果他死了，对你们而言也很麻烦。收容所或许还要另想办法在病人中维持已有的秩序哦？”

雷蒙德行事那么夸张，就凭奢侈的红茶银饰这一点，也足够引起收容所的注意。

他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默许了雷蒙德在所内的特权，就说明所里暗地里也需要雷蒙德这一号人物。

关进来的病人可不都是守规矩的乖乖公民，有开膛手教父在，可以极大程度在不安分的污染病人之中，建立稳定有序的秩序。

这一点，收容小队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话音方落，安静的拱形房间内悄然无声，只听得见扬声器中传来的沙沙噪音。

半晌，欧米伽冷冷地说：

“给你十五分钟。我会让游灵开始着手从活着的人身上吸收污染。”

“不，扩大到覆盖了所有房间范围，不管死活。”莫乔坚持道。

雷蒙德不解：“这是做什么？‘鬼’无法附身在已死之人身上，你感染越多的污染，自身的负担也越大......”

老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莫乔并不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些许动摇，神情依然坚毅，似乎心中另有打算。

莫乔回答：

“我知道。但既然‘鬼’这么危险，我们最好不要冒任何一丝丝的风险，不是吗？”

他试着用眼神说服雷蒙德，他知道后果，也愿意承担。

看到他如此坚持，知道这件事严重性的雷蒙德也不再阻拦，

虽然和莫乔只相处了短短的几天，但雷蒙德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眼前的年轻男人身上有着敢死队一般为达目标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作风。

但有一点，他这个老人看到了，年轻的莫乔显然还不明白。

有的时候，自我牺牲离自我毁灭只有一步之遥。

他略带惋惜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最起码这一次莫乔还不至于跨越那条分界线。

听见莫乔的话，欧米伽表情淡漠：

“随你便，十五分钟。”

说完，他关上通讯通道，眼睛紧盯着屏幕，告诉德尔塔，让贝塔做好准备。

倒霉蛋贝塔，虽然眼睛并没有真的受伤，可通过神经链接感觉到的痛楚却是货真价实的，痛苦哼哼了半天没有人理会，现在还要硬着头皮操纵游灵吸收半径几十米内的所有污染。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与游灵进行精神链接。

体能孱弱的贝塔之所以能够加入收容小队，完全仰仗于他能与游灵建立链接的特殊体质。

他是一个好人选，但明显不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精神承受力有限，贝塔无法完全识别游灵体内所吸纳的所有污染。

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是从一团混沌之中，辨别出4种不同的污染。

刚加入小队的时候，德尔塔曾询问过接触游灵体内的污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贝塔想了想，告诉她，那和一盒打翻在地、混在一起的颜料有点类似。

颜料？德尔塔疑惑。

所有颜色的颜料混合在一起，会变成杂乱无章的黑。

贝塔只能从这团黑中勉强辨认出四种原有的颜色，如果换一个天生色感更好的人，说不定其眼中的黑色会更加五彩斑斓。

贝塔已然是百里挑一的存在，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更是万里难寻。

通过耳机告知贝塔尽快做好准备，德尔塔忧心忡忡：

“我们真的要照那病人说的做吗？”

“有何不可？”欧米伽看上去心情大好，只是他开心的样子，看上去也是冷冷的，只有上挑的嘴角勉强带着笑意。

他接着说：

“你是不是在担心，万一24602自己就是‘鬼’，怎么办？”

担忧之一被说中的德尔塔点点头。

欧米伽挺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是‘鬼’也好，不是‘鬼’也好，真有办法也好，拖延时间也好，对我们来说都丝毫没有影响。”

就像莫乔自己所说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当然等得起这十五分钟，看一场好戏或猴戏。

“队长，我准备好了。”

贝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更多冰水的注入，他的身体渐渐沉了下去，与游灵得以建立更加深层次的链接。

他从未同时吸收过数量如此多的污染，在众人听不到的地方，心脏怦怦直跳。

但贝塔知道，欧米伽不是一个能够接受“做不到”作为答案的男人。

最坏的下场也就接触过多污染而变成噩梦脑，比起被欧米伽忧郁的眼神千刀万剐，贝塔宁愿下半辈子变成一个疯子。

游灵巨蟒开始行动了。

莫乔冷凝着脸，后退几步，给游灵让出空间。

肩膀传来轻轻的力道。

雷蒙德没有多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莫乔的肩。

莫乔知道，那意思是“祝你好运”。

巨蟒无形的身体在半空中游动，身上的鳞片犹如会呼吸一般，缓慢地上下开合。

莫乔“看”见，鳞片每开合一次，似乎都吸入了些什么东西。

他感到体内一轻，明明无风，却像是有微风拂过身体带走尘埃一般，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望向A-13，喇叭头不引人察觉地点了点，似乎是在告诉莫乔，它也有同感。

游动的蟒首穿过墙壁，朝着隔壁房间前进，庞大圆滑的身躯从房间正中间穿过。

虽然知道撞不上，但莫乔还是拉着雷蒙德和A-13向一旁退去，鳞片密布的蟒身紧贴着他的胸膛擦过。

顶层房间内，贝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直监视着他的生命体征的阿尔法见状，按下按钮，在冰水中释放了安定物质。

安定物质很快起了效果，贝塔的生命体征开始回归平稳，但这仍然无法消除他不断流出的红色鼻血与无色的冰水融合在一起给众人带来的不安感。

在阿尔法询问开口之前，欧米伽正色道：

“别管他。”

忽然，冰水与血水发出翻腾搅动的声音，贝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让欧米伽从监控画面上引开了目光，他看向无感剥夺装置，问道：

“生命体征？”

一滴冷汗从阿尔法的额头滑落：

“仍然稳定。但是这只是生理层面上的，在精神上——”

“那就继续。”

欧米伽毫不犹豫地说，再度移开视线。

“......是。”

阿尔法不敢多言，他擦去额头的大汗，只敢在欧米伽移开目光之后，偷偷瞄了一眼他不动如山的背影。

队长呐，你究竟是想抓“鬼”，还是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看看那病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倏然噤声，此刻阿尔法唯一能为贝塔做的，就是按下按钮，用更多的安定物质来缓解他正经历的一切，不管那是什么。

莫乔并不知道在顶层房间里发生的事，他只察觉到游灵吸收到的污染更多了。

巨蟒的体型变得更加庞大，肚皮浑圆，快要占满了拱形空间四分之三的空间。

蟒首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巨大扁平的头俯瞰着莫乔，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大了嘴巴。

张开的巨口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莫乔凝神定气，缓缓上前几步，望向游灵的口腔内部，就像望向深渊。

蟒首猛地向下，巨口将莫乔吞没。

把他的身影，从监控画面上忽然隐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