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蠢主意

此刻，不管是在场的雷蒙德与A-13眼中，还是正通过监控摄像头注视着这一幕的收容小队成员的眼中，莫乔就像是飘浮在空中一般，攀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物体之上。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这不寻常的一幕，在欧米伽说话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先开口。

只有贝塔发出了不太淡定的叫声：

“他打到我的眼睛了！他打到我的眼睛了！”

欧米伽连一眼也没有看向四肢胡乱在冰水中拍打的贝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年轻男人。

他轻声说：

“安静。”

众人现在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搅了欧米伽。

“德尔塔，保持安静。”

语气虽然很温柔，但他阴沉晦暗的脸色显然没有传递着和语气统一的情绪基调。

“队长，我，我没有说话啊。”

德尔塔嗫嚅着为自己辩解。

“你像牛一样的呼吸声吵到我了。”

“啊，对不起。”

脸涨得通红，德尔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震惊竟然以这种方式表现了出来。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记得，保持安静。

于是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再说话，吸气呼气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

房间里终于没有了扰乱他思考的嘈杂呼吸声与说话声，欧米伽阴沉着脸坐下，思索了一番，对德尔塔下了命令。

差点被扭动的巨蟒甩下去，莫乔翻身来到游灵的头顶，冲它喊道：

“还听不见是吗？那我再说一次——”

正欲对巨蟒的另一只眼睛也来上一拳，空气中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拱形房间内响起。

“我们听见了，你想做什么？”

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雷蒙德，莫乔对着那声音的来源厉声说道：

“先暂停毒气。如果你们有解药，释放出来！”

“这不——”

莫乔打断了她：

“我能帮你们抓到‘鬼’。所以你们不需要杀死所有人。”

德尔塔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鬼’的存在的？

望向欧米伽，得到他的首肯后，德尔塔继续说：

“为什么我们要相信你？”

为什么？

莫乔冷笑一声，“要不你看看我踩在什么上面？”

刚说完，像是配合他的宣言一般，游灵巨蟒猛然在空中翻滚身体，想把莫乔甩下来。

德尔塔沉默了。

小队队长没有给出进一步的指示，她不知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男人的意思很明显。

他已经通过给了游灵一拳，证明了他具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能力。

一般人，不，甚至是像她这样经过了层层选拔才得以加入收容小队的精英，如果不借助同步设备，连游灵的存在也“看”不到，最多只有模糊的感知。

这个男人，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游灵，竟然还能够直接触碰到它？！

今天不是愚人节，德尔塔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要知道，那可是游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的存在啊！

偷偷瞄了一眼像戴了张铁面具般面无表情的欧米伽一眼，德尔塔怀疑他们的队长能否做到同样的事。

不不不，德尔塔摇摇头，赶走心中的怀疑，队长一定可以的。

看到欧米伽给出的手势，德尔塔立刻打开通讯设备：

“首先，我们必须听听你的计划。”

闻言，莫乔没有多言。

义肢过载带来了巨大的爆发力，他滑动身体，一手攀住蟒首的眉弓，悬挂在游灵的眼旁，另一只手猛然打穿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球。

“啊啊——！”

游灵是个奇特的存在，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但链接着它的贝塔实打实地感觉到了眼球被戳爆的痛苦。

他无法只靠自己的力量摘掉头显，也无法离开冰水，只能漂浮在五感剥夺装置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一拳打穿，莫乔惊讶地发现，游灵巨蟒的身体似乎只是个空壳。

拳头传来黏腻的触感，他赶紧收回手。

那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游灵的身体里，竟然装满了污染。

“停掉，毒气！”

他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威胁意味十足的低吼，“还是说你们想让我把另一只眼睛也打爆？”

贝塔的声音慢慢减弱，从哀嚎变成了呻吟，但欧米伽没有下达命令，周围的人谁也不敢现在中断贝塔与游灵的链接。

拱形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几秒后，莫乔嗅到了一股从通风系统传出的全新的味道。

是解毒剂吗？

随后响起的女人的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解毒药剂由多种成分构成，我们释放了其中一种混合药雾，能够暂时缓解神经毒气。”

等抓到了“鬼”，再放出剩下的解药成分。

很好，看来做决策的那个人没有莫乔想得那么蠢。

这也是他会选择的做法。

德尔塔继续说：

“现在，该是你做出解释的时候了。”

莫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他跳下游灵巨蟒来到雷蒙德的身旁，搀扶起开膛手教父，用揶揄的语气问道：

“死不了吧？”

“当然死不了。”

他无法相信收容所的人所说的话，所以很有必要先验证一下药雾是否有效果。听雷蒙德说话已不再那么费力，莫乔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把鸢尾花手杖交给雷蒙德，让老人好有个支撑。

做完这一切，莫乔仰起脸，看向声音的来源，说：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游灵可以吸收周围的污染？”

德尔塔回答：

“是的。”

“最多能吸收多少？”

这把德尔塔问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她才加入收容小队不久，对游灵的事了解的并不多。

欧米伽给她做了一个手势，暗示她先不急于回答，听听那人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没有等到答案，莫乔换了一个话题：

“潜在宿主有多少人？”

“57。”

“现在还活着的呢？把我和老狐狸也算在内。”

“19。”

嘴角抽搐了一下，莫乔没有想到，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有那么多人成为了枉死的鬼。

“游灵有没有办法，吸收这57人的污染？”

想起野兽凄惨的死状，莫乔赶紧补充：

“我是说，吸收一部分就可以，不需要杀死人。”

静静听着的雷蒙德忽然插嘴说：

“是18人。”

莫乔转头看着他：

“什么？”

用手将银发往后梳了梳，雷蒙德平静地解释：

“如果你打算做我觉得你会做的那件事，排除你自己，那你只需要感染18个人的污染。”

说完，雷蒙德用洪亮的声音对空中问道：

“如果被‘鬼’附身的人死亡，‘鬼’会怎么样？”

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但他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

“宿主死亡，‘鬼’也会消失。”

原来如此，莫乔点点头。

从他们释放神经毒气想要杀死所有人的举动上，也不难猜到这一点。

德尔塔按下通讯开关，她想询问刚才开膛手教父的那一段话是什么意思。

——“只需要感染18人的污染”？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盖在她的手上，替她按下了开关。

上方投来一片阴影，杜松子酒的气味忽然从后方包裹住她，德尔塔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欧米伽竟然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离自己如此之近，但再怎么说也是精英小队一员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你是神经漫游者？”

不再是女人的声音，一个陌生男人冷淡的提问在拱形房间内回响，让莫乔微微一怔。

即使不需要肾上腺素，他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伸出舌头舔了舔开裂的嘴唇。

直觉告诉莫乔，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或许就是他一直想接触的收容小队的队长。

这就是他等待的时刻。

按捺住内心的躁动，莫乔冷静地通过监控摄像头与那个男人对视，回答：

“是又怎样？”

“让游灵吸收所有活着的人的污染碎片，你再一一感染，从而判断哪个污染来源于‘鬼’。”

欧米伽以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莫乔的打算。

连一丝询问的意思也没有，似乎并不担心说错，他非常笃定自己的判断。

“绝妙的排除法，不是吗？”莫乔“哼”了一声，咧嘴一笑。

绝妙？

欧米伽冷冷地勾起嘴角。

这是他听过最蠢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