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融入

泽塔长着一副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有安全感的长相。

国字脸，鼻梁宽厚，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再加上他的性格并不像阿尔法与德尔塔那样活泼，总是揣着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乍一看分不清他是清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和他那张方阔的脸十分相称的是，泽塔的高大强壮身材看上去也是方方正正的，站在那里像是个高大的石头墩子。

他留着平头，鬓间的发茬刚刚冒了一截出来，这么一来，显得脑袋更加方正了。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憨厚朴实的的大个子，却是和欧米伽一样的干预者。

尽管可能会是自己未来潜在的敌人，但莫乔对泽塔很有好感，不单单是因为此前他出言支持了自己，而是因为泽塔很少发表他的意见，他所扮演的是小队中那个审慎的角色，以冷静的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其他人的计划。

或许是因为这个角色身份的缘故，他既不像欧米伽与谬，对莫乔持有冷漠的敌意，也不像阿尔法与德尔塔，有着有时让人难以招架的热情。

和这样的人相处，让莫乔感到更加的自在，或者说，省心很多。

因此当出发时，泽塔提出他有一个地方十分在意，想先去那里看看的时候，莫乔欣然应允，即使那会让他们绕一些远路。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两人加上池楚歌，先抵达先前莫乔通过缝合怪物体内的海葵触手所感应到的散发出污染之络的大致范围内，再在池楚歌的协助下，控制触手进入莫乔的体内，通过与触手的融合，来进一步缩小范围。

欧米伽出于上述的原因，让池楚歌跟随莫乔他们一起行动。

莫乔不禁留意到，如此一来，浮空车上将仅有欧米伽一人，和那把由金属与骨骼与肉所制成的利维坦之枪留守一起。

那件诡异的武器出现在黑森镇绝对不是巧合，欧米伽一定有另一个秘密任务在身。

至于为什么要瞒着小队里的其他人，莫乔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他只希望一切尽早结束，早日回到收容所，见到“母体”。

他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担心欧米伽，那家伙是个干预者，有缓蚀剂的加持，还有那么一支奇特的长枪，因此想要提醒阿尔法与德尔塔的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

如果欧米伽不想让他们知道，为了不节外生枝，自己最好也装作什么都不看出来。

瞥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大个子泽塔，莫乔不知道扮演着“审视者”角色的他是否对他们队长的异常有所察觉。

泽塔忽然睁开眯起的眼睛，若不是刚巧看到了他眼皮肌肉的移动，很难分辨到底是闭着的还是睁开的。

他说了一个词：

“教堂。”

莫乔一怔，反问：“什么？”

“教堂，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

花了一些时间，莫乔才反应过来泽塔指的是那些展现异常攻击性的黑森镇的居民。

他想起了之前在通过浮空车的车窗所看到的景象，起冲突的人群里，有不少人的胸前都佩戴着一个银色的徽章，像是用金属制作而成。

他立刻调出大都会青年安杰尔的信息资料，但失望地发现，安杰尔信仰那一栏标注的是“无神论者”。

但就算安杰尔本人并不没有信仰，也不能代表他没有去过那座玻璃大教堂，莫乔在资料上看到，最先的几起袭击案件中都有安杰尔朋友的参与，而他们可都是登记在册的信徒。

“猩红与火......怎么会有名字这么奇怪的教派？”

听上去像是个癫狂的邪教，会烧活人搞献祭的那一种，莫乔说完不忘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

他没能看清楚的那个金属徽章上刻画的是一只踏着火焰降临的双头羊的图像，高大尖锐的羊角被火焰所缠绕，与玻璃大教堂的尖顶上屹立着的雕像一模一样，只是当时因为光线角度的原因，莫乔并没有看清。

好在除了名字奇怪了点，根据所能查到的资料，这个“猩红与火”与其他普通的信仰教派没有什么区别，每年按时交税，定期举办义卖活动，所有的主教名单在官网上都有迹可查。

再往下，就是一大段一大段枯燥的介绍资料，猩红与火的起源与兴盛，现如今在各地的礼拜堂分布云云，莫乔只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池楚歌端详着黑森镇的地图，提出一个疑点：

“教堂并不在你所感受到的污染范围之内。”

“我知道，但如果所有的异常者都曾去过教堂，那里不得不看。”

她指出来：

“并不是所有。”

“嗯？”

“你忘了你们遇见的那只长着鱼头、身体内的血管内脏全被海葵触手所挤占的黑猫了吗？动物也会参拜神吗？”

“这个......”莫乔想了想，说道：“说不定猫也曾在教堂附近流浪过。总而言之，等我们到了那里，一切就都清楚了。”

近看玻璃教堂，比远观更加宏伟，站在台阶下仰起头，反射着周围光线的迷幻建筑直插云霄，一眼望不到顶。

在来的路上，泽塔提前通知了黑森镇的镇长亚历山大，对教堂进行了疏散，此刻他正和强壮的伊娃候在教堂的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池楚歌小心地挑开绷带，撕开一个小口，在莫乔被刀割得触目惊心的手掌上选了一块为数不多看不到骨头的小伤口。

泽塔则拧开玻璃罐子，用钳子将蠕动着的海葵触手夹出来。

虽然伤口并没有在流血，但一靠近莫乔的手，触手就像被激活了一般，加大了扭动的频率与幅度，好在泽塔的手非常稳，任触手如何扭动，都丝毫无法挣脱束缚。

“准备好了吗？”池楚歌问莫乔。

莫乔点点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夹住触手的尾端，泽塔慢慢地将它伸向伤口。

被污染过的触手似乎天生有着与从体内与生物融合的本嫩，顶端微小难见的细小绒毛一触及掌心内侧的血肉，就立刻急不可耐地想要钻进去。

莫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还不够深，于是泽塔又多放了触手的一部分身子的进入。

在有正常人的小臂长的触手，几乎进入了三分之二的身子时，莫乔才终于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睛。

他面露遗憾地说：

“不在这里。”

亚历山大镇长上前几步，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对。”

闻言，亚历山大与伊娃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池楚歌手搭在亚历山大的肩上，示意他让一让。

她走到莫乔的身边，谨慎地说：

“能感应到大致的方位吗？”

“......”

“怎么了？”池楚歌奇怪地问。

她听见莫乔的上下牙齿不住碰撞发出的“格格”声，几滴冷汗不知何时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流进敞开的衣领中去。

见状，泽塔转头征求她的意见：

“需要拔出来吗？”

“不用，再等一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池楚歌的心里根本没有底。

莫乔明显感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他出神地瞪着空中，手臂与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就在这时，触手起了更猛烈的反应，泽塔差一点没能控制住。

“不能等了！”

大个子男人下了果断的判断。

镊子更加用力地夹住触手的身躯，他粗壮的手腕向后一扬。

没想到在他的大力之下，触手不仅没有被拔出伤口，反而断成了两截，只听“啪嗒”一声，剩余的那截触手在池楚歌叫出声之前就整个从伤口处钻进了莫乔的手臂。

即使泽塔的反应已经够快了，立刻甩掉断掉的那截，但镊子也仅仅是擦着那截断的断面而过，“嗖”地一下，如同一条灵动的蛇，触手没有了踪影。

从掌心至手肘，莫乔的手臂之下鼓起一条小指粗细的肿块，扭动着身体潜入进更深的地方。

一眨眼的工夫，皮肤上的肿块就消了下去，与此同时，莫乔像是挨了一拳重击一般，痛苦地弯下身体。

池楚歌赶忙将止血带紧紧缠绕在他上臂靠近肩膀的部分，虽然看不见触手现在的位置，但直觉告诉她必须阻止它进一步向莫乔的大脑或者心脏靠近。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靠了过来，解开了刚刚系好的止血带。

她瞪着刚缓过来的莫乔，冷淡的猫瞳中带着些许怒色：

“你做什么？”

喘了几口气，莫乔慢慢直起身体，冷静地说：

“没关系，让它走。”

“但是.......”

池楚歌本想说还不清楚触手会对你的身体部位造成什么伤害，话刚开了个头，就见莫乔皱着眉头，捂住了左边的心口。

他面色苍白，几秒前还正常的嘴唇倏地就没了血色。

“嘶——”

这个笨蛋。

她所担心的就是这个。

年轻男人艰难地从不住颤抖的口中挤出几个字节，在场的众人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只有池楚歌知道莫乔的意思，她镇静地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支肾上腺素，控制了注射的剂量，让药剂在不会诱发疾病的同时，给予莫乔所需要的药量。

透明的液体注入他的静脉血管之中，像是如获新生一般，莫乔、咳嗽了几声，身体失去站立的力量，左右摇晃。

亚历山大连忙大步上前扶住他，络腮胡镇长关切地问：

“没问题吧......年轻人？”

“没事，谢谢。”

莫乔从亚历山大的肩上抽回手，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池楚歌用手抚上他的胸膛，找到心脏的位置，掌心传来心脏强健有力的搏动，没有杂声与异常，僵硬的嘴角终于放松了。

确认了一下没有问题，一抬眼，就看见男人对她抱歉地笑笑。

半个小时前，她才用那种让人看了难过的眼神给了他一通什么野狗不野狗的训斥，现在他又不顾后果地做出这种事来。

面对莫乔略带歉意的笑容，池楚歌轻轻叹了一口气，垂头作势收起药物：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进入体内的触手数量没有上次那么多，我感应不到污染源的位置了，只知道不在附近。”

考虑到剩余的触手都被阿尔法几枪轰了个干净，眼下唯一的解法只有让仅剩的这一根触手进入身体更深处。

“结果呢？”

泽塔难得有些焦急。

莫乔的面色忽而变得更加凝重：

“可能是它和我更加融为一体的缘故，感应比上次更加清晰了，好消息是教堂没有异常，坏消息是四面八方都是异常。”

“四面八方？”

惊愕二字直接写在了亚历山大镇长瞪得浑圆的眼睛里。

莫乔慢慢地点头：

“污染源不止一个。而且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的话，它们正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