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分二字古今鲜有
京郊。
姚先雪没料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了,等他赶到时,木屋早已被烧起了大火。
等火被浇灭,尸体已经焦黑的看不出原样了。
他气馁的摆摆手,“回去”
“等下,老大,这里”后面银雪突然叫起来“这里有枚玉佩”
闻言姚先雪转身走过去,他拿起玉佩,上头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凶手未留全尸直接烧了作案现场,”姚先雪将玉抛给旁边的黎安,
几人四目相对,神色凝重起来。
“这熟悉的手法,莫不是”银雪半句突然停下,
看向自家老大。
“果然是你啊”只见姚先雪眼眸低垂,喃喃道。
他们检查过直经的树林,却没有发现马蹄印,又或许是土太过干了,留不下来印子。
皇宫。
因着太子的事,樾帝其实是对邵嫔有些不满的,见她跪地却不发一言,樾帝更恼了
“邵氏,你这是做什么”
“求陛下开恩,允了止儿”女子伏身不起,语气坚定。
“你也要逼朕”樾帝目光低沉,似是质问。
“妾没有,妾只是以为止儿他确实不配储位”
“好啊”樾帝神色冷峻环视四周,“你们一个个的把朕的话当什么”
他又道,“你可想清楚了,”
“是,陛下”女子依旧坚定。
“好,好的很,来人,”樾帝挥手,“替朕拟旨”
身边大监迅速收拾出案,跟着帝王的语速,提笔起书:
“废太子诏
今太子行止,地惟一庶,却位居明两,本为其名德以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却然自以久,心甘受黜,纳斜说而违朕命,即惊骇於视听。岂可如此妄为圣威,既不愿承七庙之重,行止宜废,今褫夺皇太子位。”
待大监书完,樾帝便取过诏书掷于邵嫔面前,冷声道,“摆驾养心殿”
说完他不再多留,拂袖而去。
见圣驾离开,邵嫔终于撑不住了,她跪坐在地,看着面前的圣旨,
心内苦涩。
废太子的旨意传的极快,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朝野上下。
姜行止得到这个消息时头也没有抬,目光定在案上的信纸,久久没有说话。
废太子之事,于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想起了那晚那女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身在皇室真的没有亲情吗,
难道兄弟之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姜行止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愿意也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受到半分伤,
所以,现在不在这个位置,也该能安稳些吧,姜行止想道,
只是,他的这位正妃却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知书达礼,落落大方啊,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她与以前的她判若两人,难道真的是那晚被药傻了?
罢了,
姜行止心下叹了口气,也好,傻就傻点吧,毕竟傻人有傻福。
李轻墨却不知道这位逸王心中所想,她只知道自己以后不住东宫了,
要搬出那里,且不用经常进宫。
铺天的喜悦差点淹没了李轻墨,她喜滋滋的嚼着糕点,
却被一个身影呆住,“王妃有何喜事啊也说来让本王听听”
姜行止走了进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李轻墨被他看的脸烧起来,不由得起身,身体惯性让她倾身行礼,
李轻墨刚弯下腰,却被男人抬手按住,“不用了,王妃”
“啊,”李轻墨只好站好身子。
姜行止足足看了她数十秒,才移开目光,
“王妃风姿动人,叫本王都看呆了”
李轻墨悄悄微撇了撇嘴角,呵,胡言乱语,当自己傻呀,
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一派柔顺模样,“谢殿下夸赞”。
世间多数到底是看人下菜碟,废太子诏书一下,有些人便开始对李家冷嘲热讽,
也许李清之听到了,也或者,他没有看到那些人眼里的嘲意,
只不过碰巧被途经宫道的姚先雪看到了,
“几位大人聊的可开怀”
那几个人看见他,不由得脸色一变,倏忽又想起来平日里似乎姚先雪和李清之并不十分亲近熟稔,
便道,“姚大人也听说废太子之事了吧,这李家姑娘还真是不幸呢,刚当上太子妃没几日”
姚先雪面无表情的听他们说完,突然薄唇轻启道“与吾何干,与汝等又何干”
说着他冷冷瞥了一眼几人,
拂袖转身“还是操心好自家的事吧”
“莫名其妙嘛”剩下一人道,“就是,咱们也没说他啊”另一人附和道。
晶婼殿。
“公主,林奉御来了”宫人通传道。
姜洺昭听见声音忙提裙跑了出来,“林姐姐,你来啦”
林颜珂点点头,“见过殿下”
姜洺昭看了眼她手里的食盒,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哎呀,林姐姐,阿昭这段时间都胖了,还要喝它吗”
林颜珂闻言不禁被逗笑了,她欲伸手捏捏眼前小人儿的脸颊,又愣住,面前的可是公主,
自己怎么又逾矩了,她的手伸在半空,捏也不是,不捏也不是,
忙乱之中,林颜珂赶紧放下手,
姜洺昭也愣了下,“林姐姐,你怎么啦”她声音娇娇的,似乎连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自己的声音这么软了。
“是微臣逾矩,”林颜珂刚开口,却被女孩牵住,
“殿下”她的视线落到了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上。
“进来说嘛,这里风大”姜洺昭道。
“都听殿下的”
进了里殿,姜洺昭牵着她直到书案边。
“林姐姐,你刚刚说什么逾矩”姜洺昭询问道。
“啊”林颜珂想了想,看着她道,“没什么,我也忘了刚刚说的”
“林姐姐,你看我今天作的画,如何呢”见她不肯说,姜洺昭也不再问,
只是,从此时起,她心里却有些不同了,
有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林颜珂认真的欣赏着画作,“这朵宫灯百合可真好看,殿下真是妙笔生花,”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女孩,
姜洺昭竟也看向她,却淡然一笑,却像易碎的花朵,
林颜珂察觉到了几丝反常,忙问道,“怎么了,殿下”
“我只是不适时的有些许悲伤,林姐姐,你说,难道这太子之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颜珂闻言,默了一瞬,“我也不知该怎么说,自古以来,通往高位的道路本就异常艰难,更何况是皇储之位,”
姜洺昭忍不住道“难道皇室之中只有算计,半分亲情也不念吗”
是啊,半分亲情也不念吗,林颜珂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她从前也是这般,像身边女子一样,天真的问她的母妃,
母妃没有回答她,只是眼中尽是悲伤与无奈,那时候,她最敬重的皇兄刚好死于夺嫡之争中。
后来,没有后来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姜洺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拉起她的手,声音略有滞涩,却坚定道,“林姐姐,我不信没有半分情分存在,我不信”
“阿昭,”林颜珂抬眸看向窗外却没有接她的话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活着,才有希望”
姜洺昭鲜少在林颜珂的眼中看见这样复杂凝重的情绪,好像无底之渊,吸引着她沉溺,
“好,但是你要一直陪着阿昭,好不好”
林颜珂欣然一笑,仿佛春华尽绽,“好,我会的”。
对于太子被废这件事,李父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荣华富贵本就是一夕一朝,只要李家还在,清之还在,就好。
李清之却只担心妹妹的安危与冷暖,在他看来,太子妃之位,如今与性命相较,完全不值一提。
前太子自缢身亡本让李清之警觉,如今越发让他难安。
盈华殿。
帝王的气骂声从里面传出,
没过多久,皇帝銮驾就出了这里,转向别处。
里殿。
女子坐于铜镜前,青丝未挽,一身青玉色宫装更衬的身姿雅仪,
只是她的眸中是化不开的忧伤,
方才男人的声音还响在耳边,“邵氏,你有什么不满的,这些年朕对你哪次不是事事依着,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还不肯放下吗”
是啊,哪件不是依着,不过一个孩子,呵!
从她入宫那年来算,到如今,已有十年之久,从青葱少女到深宫嫔妇,
皇帝待她不错,他为巩固皇权纳她入宫,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却遭人陷害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么一点点孩子活活死去。
这位事事依她的帝王却说,凶手无罪,告诉她要隐忍,
这十年,她养育龙子,背负家中期望,遂了所有人的愿,却独独没有给自己一点退路,
如今也是。
明知废太子之事会惹得厌倦,可她仍会这么做,只因她有私心,
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再遭受痛苦与危险。
人人都想做皇储,可那个位置不是想了就可以,你得付出代价,
包括性命,
可既是这样,那这个太子,不做也罢,她尊重自己的孩子,
所以当行止来求她时,她应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做个寻常人,永世不入帝王家,
这样,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了,好累啊。
真的好累。
邵卿竹在家里听说了嫡姐的事,她还是不敢相信,史书上说她是不遵皇命,
被禁申园。
这件事真的让邵家猝不及防。
“果真是糊涂啊”一位族叔道,他还欲张口,
却被上首的老妇人喝止,“文宣,你说的什么话”
邵父一直在右下沉默,此刻却突然出声,“母亲,站在我们这边,语儿是糊涂,可我们何尝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呢,”
他越讲越哽咽,老泪纵横道,“她刚及笄便入深宫,第一个孩子就没保住,还得了气郁之症,好不容易有了止儿,止儿此次受累,她心里就不难受吗”
邵老太君叹了口气,她是看着语儿这孩子长大的,
到如今又怎么会不心疼,
可世间安得双全法,到如今,亦无他法。
邵卿竹大概猜到了些,父兄怕她难过便有意隐瞒,可是这种事怎么瞒得住,
昨日族中有姐妹还说,担心影响她的婚嫁,
可邵卿竹心里只有对姐姐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