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我何干,谋事在人
澄轩宫里殿。
朱衣女子跪坐在男人身边,为他按肩,
姜瑜安扭头看她,“阿思啊,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女子道,“奴是殿下的人,自然一直追随殿下”
她有些不解,主子最近有些异常,总是问些奇怪的东西,很是让她费解。
而且他总是对着自己这张脸发呆,她真的不懂。
姜瑜安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有些狠戾,“你不要背叛我,知道吗”
疼痛感上来,古岚思只能忍着道,“是,殿下”
闻言男人却又甩开手来,“她不会这样的,她不是这样,你走!”
古岚思眼底充满迷惑,但她依旧规矩起身,“遵命”。
姜瑜安瘫软在地,他就这样躺着,直到黑夜来临。
终于,他再次走向暗牢,
到处充满了潮湿和腐朽的气息,铁链和破旧的门锁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生恐惧。
狭窄的窗户透过一丝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满是灰尘的地。这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重,让人透不过气来。
姜瑜安却如获新生般,一步步走向最里间的牢房,
里面关着的她,是他的爱人,可他却不是她的爱人。
世人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其实不然,所谓酷刑,乃是由心而发,断了此人的念想,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夜倍受煎熬,却是比任何痛楚都更加刻骨。
姜瑜安深以为此,所以他留了一念给红豆,又亲手剜去这个念想,
他就是想让她屈服而已,有这么难吗,
他只想要她的一颗心而已啊。
看见来人,女子不屑一笑,她虽身布伤痕,却仍旧傲气凌人。
仔细看她的容貌,就会发现,与方才殿中女子的容颜分毫不差,
只是两人气质千差万别,一个如雪孤寒,一个菟丝软曲。
“小人,你除了利用还会别的吗”
姜瑜安看着她,眼底一片晦涩“明明,你服下了那枚丹药,”
“我可没那么笨”红豆嘲道,她美丽的眼睛里都是嘲讽,
“你可真可怜,”她说。
姜瑜安闻言却笑起来,“是啊,可怜”他定定的看着她,“我们都可怜啊,阿思,你一个卧底却喜欢上了被卧底的人,可是他到死都不会知道你喜欢他,他只知道你是逼他自缢的罪魁祸首之一呢”
“你闭嘴!”女子崩溃道,“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我们就这样互相可怜一辈子吧,阿思”姜瑜安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一辈子活在悔恨中,这样我才不会太难过”
说着男人隐去眼底的难受,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她恨他,可那又怎样,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了,他宁愿她恨自己一辈子,也不要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忘了他。
逸王府。
李轻墨正由丫头描着眉,耳边却传来脚步声。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逸王。
姜行止得知母妃被禁申园,他慌了,可是母妃不再见他,无法,他只能回府。
结果走着走着却来了这里,他想了想,还是推门进来了。
“见过殿下”
“免礼,都下去吧”
“是,殿下”
仆人有序退出。
李轻墨抬眸只见身旁男人满眼的悲伤,
她有些意外,鲜少见他这样,“殿下,”她试探出声,“怎么了”
姜行止摇摇头,刚刚饮了酒的他头还有些发胀,
他努力掐了一把胳膊让自己清醒一点,
“无事,只是想来看看你,”姜行止道,“最近处理事务,有些忙,都歇在书房了,你”
李轻墨忙摆摆手,“殿下辛苦了,妾身知道殿下事务繁多,不敢叨扰”她心道这逸王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呢,她也不敢猜想他的心思。
目前的她只想保命,活着。
“叨扰?”姜行止见她退避三舍的样子,莫名有些怒意,
“你是本殿的逸王妃,你不关心本殿吗”
李轻墨抬眸,“关心?”闻言她赶紧支愣起来,“殿下,你用过膳了吗,妾身伺候你用膳?”
说着她便壮着胆子起身走近去扶姜行止,却见他并未拒绝,
见此,李轻墨胆子愈发大了些,她刚想要再出声叫膳时,却被男人制止,
“不必了”姜行止哑着声音道,“你陪我躺一会”
李轻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抱起来,
两人躺在塌上,在李轻墨看来,气氛格外尴尬,但是姜行止却没再开口,只是搂着她,
细微的呼吸声传入李轻墨耳中,她终于敢动了一下,
李轻墨睁开眼看身边男子,只见他面容俊美,肤色白皙,唯有一点,就是眉头紧锁,似是梦到什么烦心事了。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又到了夏初时节。
樾朝百年基业总不能无人继承吧,朝中老臣几次三番上书立储,只不过人选待定,有选四皇子的,还有一队,是十皇子。
选十皇子的自然是因为帝王对于四皇子的态度,所以他们以为可以稍稍揣测一下圣意。
却险些忘了君心难测。
长夏夜短,
千尧正领着沈清淮在院中练剑,耳中已听得线人通传。
他收起手中利剑,径自走向墙边,“讲”
一个暗卫突然凭空出现,“是,主子”
倒把转身看他们的沈清淮惊了一跳,“不是我说,哥们你能不能从墙上下来”
那人闻言似乎觉得沈清淮说的挺对,便飞身跳下,一袭白衣叩伏在千尧脚下,
千尧抬手示意,
那人忙起身凑近他耳语,半晌,又飞身离开了。
沈清淮走了过去,“出了什么事吗”说着他拍了拍男人的肩,替他拂去尘。
“没什么”千尧温声道,“阿淮,你还记得上次太子大婚之日我们去夜探吗”
“当然记得”沈清淮仰眸,“那女贼好生厉害,我差点没跟上”他的语气中莫名有些嫉妒。
见少年还为这事苦恼千尧不禁勾起唇角,“瞧你,跟她比什么”
“可是你都教了我这么久,我还不如她,好气”沈清淮抱臂道。
“有的人,她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你呢,”千尧顿了顿,看向眼前少年,笑意盈然。
沈清淮急问,“我怎么了”
“你呢,就是聪慧伶俐,”千尧点了点他的额头,“放在人群中,我也能一眼找到的可造之材”
沈清淮听乐了,“那是”他有些自恋道,“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闻言身边男人轻笑了一下,他看向有些臭屁的少年,
这一刻,他的双眸中似有星华,晶澈明亮。
真好啊,千尧心道,如果往后都是这样,该多好。
他的眼底藏着隐忍与不舍,可惜,少年并未发现。
“对了”沈清淮道,“上次她进的是澄轩宫,难道,真的是”他欲言又止的看向千尧。
“不错,”男人语色沉重,“我们去的时候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逸王是清醒的,后来他被诊失忆,我猜到他是装的”
沈清淮不解,“为什么他要装啊”真的好奇怪。
千尧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为了活下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可是做太子不是权利更大,更能护住他们吗”沈清淮还是疑惑。
“有人想做,可有人不愿,”千尧道。
“我知道了,逸王恰好是那个不愿的人,对吧”沈清淮抢答道。
“只不过身在皇家,他本是要承担这些责任的,既然从小金尊玉贵,长大也该承担一些东西”
有些事情早在很久之前就标好了筹码。
“太子一案,着实是”千尧没有说下去,
但是沈清淮还是知道一些的,他试探的问道,
“那你跟陛下说了吗”
“怎么开口”千尧摇头道,“以陛下之慧,恐怕早就猜到了”
“那他还放任不管啊”沈清淮哼道,这个樾帝也是个偏心儿!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千尧解释道,“四皇子生母为魏后,母族强盛,陛下一直有所忌惮,况且,”
男人握紧拳头,“都说他爱惜魏后”
“看不出来”沈清淮补了一句,“真看不出来”
“是啊”千尧冷笑道,“爱惜,也是笑话,只不过有人信了,”
多可怜啊,守着帝王那时有时无、冰冷刺骨的爱。
“但是,”沈清淮转头问他,“真的放任不管吗”
男人没再看他,转身离去,“阿淮,这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行吧”沈清淮压下心头疑惑,他总觉得千尧有些不对劲儿。
“不饿吗”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哎!你等等我,不许吃我的鱼”沈清淮忙追了上去。
圣旨到时,整个澄轩宫都热闹了起来。
姜瑜安半眯着眼,看了下案上的诏书,“母妃啊,你看,太子之位迟早是儿臣的”
魏氏却还是感觉不太对,她问道,“你父皇之前不是一直不满吗,怎么会”
姜瑜安打断她,“就不说自缢的那个了,如今七弟失忆胆小,难成大事,十弟尚且年幼无知,父皇还能指望得上谁呢”
魏氏闻言这才安了安心神,“如今太子位到手,你莫要再惹事了”
姜瑜安面色暗沉,自己的母妃就这么不信他的能力吗。
“好了,知道了,”他闷闷道。
次日。
朝堂上跪着一众人,以李清之为首,众人等纷纷高呼万岁道“陛下,四殿下不能大用啊,且他屡次残害兄弟,丝毫不念同胞情分”
“是啊,前太子自缢众说纷纭,臣等早有怀疑”
“逸王殿下大婚亦遭迫害,陛下,此事都还没个结果”
这几句一出,大臣间瞬间议论纷纷,四皇子一派的面色难看起来。
姜瑜安心下冷笑,他缓缓跪地,“父皇,儿臣冤枉啊,”
四皇子一派的忙上前亦争论。
见雪花儿一样的奏疏堆了上来,樾帝脸色越发低沉,虽看不出喜怒,却无端叫人害怕
“此事随后再议”樾帝道。
“不可啊,陛下”
“今日若没有个结果,如何对得起那些逝去的亡魂”
这次是李清之开的口,
他想过了,没有人愿意做这个领头人,便由他来做,于他而言,滚滚洪流中,个人命运本就微不足道,
身在左都御史这个职位,他亦不能居其位不谋其事,
无论结果如何,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李御史你!”堂上一时无言,只剩皇帝的咳嗽声不断。
见此,姜瑜安眼中愈发深晦,他上前道,“李御史有何凭据,又是受何人挑唆”
闻言李清之气极道,“殿下对那些亡魂所做的一切可有半分悔改”
樾帝环视四周,拂袖道,“够了,李御史”
姚先雪站在一边,他抬眸看了眼高位上的帝王,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这是要干什么”
樾帝闻言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探究。
“陛下稍安勿恼,”只见姚先雪提步出来,
“近日陛下身体有恙,你们不思如何宽慰,却来逼问陛下,这是臣子之职吗”
众人默了一瞬,只有李清之欲要再上前,
姚先雪暗道,真是个傻子!
他忙走上前,
下一秒,手起又落,敲晕了李清之,
“陛下,李御史今日是胡言,便贬他半月俸禄吧”姚先雪扶着人道。
樾帝见此便沉声道,“按爱卿所言,另外禁足一月”
大监瞧着帝王脸色忙上前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