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禅房中光线很足，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使人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平静，而桌上两杯升腾着水气的热茶中，隐约倒影着李愚阴晴不定的面容。
良久。
李愚眼中明灭一闪道：“宋知州此言非虚，不必试探，此子两年岁考末等，是我有意所为，不仅如此，在州学中老夫更是对其多有为难之处，可若说他得罪老夫，倒也不真，只因老夫所有举动皆为磨练之举。”
说到这里，李愚正色了几分道：“虽说此子聪慧生平少见，可此子之性更是世间少见，话不会说，事不会做，不通世故亦不辩友恶，迂腐不说，偏有一颗孤傲之心，即便我不插手，任其侥幸高中入仕，定也难登高位，反倒因其性子不容与人，最可能惹上杀身之祸，我压制其几年，让其吃够苦头，兴许能在将来多一些保命底蕴。”
宋立言惊讶，随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随后，宋立言便陷入了沉默，他本想在这个事上做些文章，好破开霸州衙门里的格局，可现在瞧着李愚的淡定的神色，最终还是决定试探到此为止，不轻举妄动的好。
“我瞧着李学正很不看好那学子的未来发展？”宋立言真就开始了闲聊。
李愚点头回答道：“不错。”
这却让宋立言有了几分好奇。
他不明白什么样的学子，有着什么样的才能让李愚兴磨练之举，却又因为什么让李愚极度不看好这位学子未来的路。
不过宋立言倒也是明白一点。
在这世间想要出人头地，单单有几分聪慧怕是不行的，毕竟自古以来多少聪慧绝伦之辈，反成历史之笑料。
可能就像李愚所说的那般不通世故吧。
哎。
可怜贫家少年郎，无人教其通天术。
白瞎了一身好天赋。
而这时候，李愚突然开口道：“宋知州可是因此训斥下官呢？”
宋立言笑着摇了摇：“闲聊而已，喝茶。”
说罢，宋立言端起一盏茶水，示意李愚。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却传来了急切的通报。
当宋立言听到前庭的凉亭倒塌时，他作为霸州城的父母官，当即便震惊起身问道：“可有百姓伤亡？”
通报的人回道：“回知州，并无伤亡，据围观百姓所说，当时只有一对父子在凉亭旁边，然而出奇的却并没有因为凉亭倒塌而伤到一丁半点。”
“如此，幸好。”宋立言松了一口气，随后收回心神，当即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
前庭中此刻依旧有着很多百姓围观，宋立言的随从上前驱散百姓，宋立言等人一边听着百姓的议论声，一边来到倒塌的凉亭处。
此时此地一片狼藉，这让宋立言忍不住又感叹幸好无人伤亡，随后他举目向着寺庙望了几眼，心中不由的开始琢磨是不是可以向朝廷要些银两，用来整体修缮一番这座寺庙。
现如今胜芳镇已有几分霸州城下经济重镇的迹象，若再好好修缮一番这座寺庙，当能更上一个台阶，而且此地庙集亦可顺势扩成一座大集坊，这也不失为一项利民之举措。
不过这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宋立言一边想一边在废墟上走动，最后一脚踩在了凉亭倒塌的一根立柱上停下了脚步，可这一踩不要紧，宋立言眼睛一缩，发现这根立柱上竟然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这顿时引起了宋立言的注意。
因为破坏处很新，特别新。
这…
宋立言压下心中的疑问，叫来一个当时在现场的百姓询问。
这个百姓在敬畏的心理下，一股脑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去，什么许百川古佛转世，什么许准家里带着佛音放光，不管离不离谱反正一点没有隐瞒。
这把宋立言和李愚等人听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晌后。
宋立言开口问李愚：“李学正，咱们之前所说的学子，就是这个许准吧。”
李愚点头：“对，就是此子，他父母就在这所庙集上做些买卖。”
“可知他家摊位所在？”宋立言问道。
李愚之前做过了解，自然知晓，所以点了点头后，带着宋立言来到一所台阶上居高而视，然后指着许准家的摊位道：“就是那家，现在有许多百姓围拢的那家。”
宋立言看着陷入了沉思。
种种迹象，他总觉得透着一股古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孩童稚嫩的吟唱打油诗的声音，惊动了几人。
只见不远处几个孩童，一边玩闹着向着庙集跑去，一边唱出：“胜芳有许氏，高僧转世身，娶妻凶罗刹，生儿灵童子，轮回红尘间，九世入灵山。”
宋立言突然笑出声来，道了一句：“有点意思。”
李愚一直跟随在宋立言的身边，自然猜到了宋立言的心思，吃惊又难以相信道：“知州不会认为这是许准为了他家买卖，故意所造的声势吧。”
宋立言看了一眼李愚没有说话。
若说其他的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唯独这首打油诗用巧合解释不同，而既然不是巧合，那就肯定是人为推动的。
至于是谁推动的，自然是得益之人所推动。
只是宋立言不知道，此事到底是许准父亲的手笔，还是许准的手笔，若说是许准的手笔，那么此子就并非李愚口中所说那般。
若真只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岂会有这样灵活的心思，又岂能做到这般成功的局面。
能做到这些需要的便是对世事的通达，以及对人性的把握，而且胆子还要大，敢用凉亭倒塌来增加说服力，也不怕花样玩脱手后，真伤到自己。
宋立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又道了一声：“确实有趣。”
反而李愚眼中依旧满是不可置信，嘴巴轻颤的连连说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在课堂上不知进退，平日里除了读书，百事不通的许准，会能做出这番动静出来。
宋立言却突然对许准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
而王员外这时也在庙集上。
这里之前所有的动静，他全部看在眼里，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冷清的许家摊位，突然变的这般火爆，这让他惊讶的不由张大了嘴巴。
王员外脑子这时有些发懵。
从凉亭倒塌，到许百川高僧转世的闲话四起，再到几个孩子的打油诗，这种声势造的简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而效果更是惊人，竟然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兴趣。
这是什么手段？？
重点是王员外清楚的知道，昨日许准才刚刚转醒。
就一天的时间，动动心思就能搞成这样，这显然有些超乎了王员外的认知。
这也太可怕了。
王员外突然又想起两年前，十四岁的许准一举考过院试，成为胜芳镇多年来最年轻的秀才，这一时间更让他后怕了起来。
神童果然还是那个神童，而且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单单是读书神了。
这般下去。
此子未来必成人物。
王员外立时做了新的决定，两家最好还是留些情面的好，同时也在庆幸，幸好没把许家女，真正的搞到手。
要不然，不是结了亲，就是结了个大仇！
……
同一时刻，许准正在家中摊位旁，帮着忙活。
他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明显，可能是附近从来没有利用热闹传言，来促进买卖的先例，所以导致短短时间内，他家就一扫之前冷清的局面，自从第一个人感兴趣的走过来询问后，四周听到传言的感兴趣人士，一窝蜂的就涌了上来问东问西。
母亲倒也不愧是在庙集上打出悍妇名号的人，听到旁人问询她男人的事迹后，当即添油加醋的说起了方丈和她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同时顺带着推销着自家的东西，并且拍着父亲的胸脯，义正言辞的保证肯定灵验。
这一番吹捧，立时更助长了生意的火爆。
这让万氏笑的一直合不拢嘴。
甚至心里还纳闷的想着，莫不是昨晚向佛祖祈祷，得到了佛祖的庇护？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当万氏手头忙完这一阵后，眼睛一撇许准，脸上的眉开眼笑顿时就僵住了，随后恶狠狠的扭住了许准的耳朵，吼道：“你老娘忙的快要累死，你个小东西还贼眉鼠眼的一直往孙家那边瞧，我问你有什么好瞧的，不都是一个脑袋俩胳膊，你是想让老娘扣了你那俩眼珠子吗！”
“我没看。”许准很淡定的反驳道，不过瞥到母亲一脸冷笑，以及感受到耳朵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后，不由得妥协道：“好吧好吧，但我再认真的说一遍，我即便是在看，也是想要和您一样，对她进行深刻的批判。”
万氏一愣。
“狗东西，到底是读书多了，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说着说着，万氏忽的瞧到摊位前余留下几位挑选货品的顾客，正饶有兴趣的瞧着她教训儿子。
万氏心中立时就发觉行为有些不妥，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狠狠的拧了一把许准的耳朵才放开道：“老娘给你留面子，这会儿饶了你。”
许准捂着耳朵松了口气。
这个母亲他真是惹不起，彪劲说来就来，不过说起来孙家媳妇还真是有点诱人，他好久没和这样的小少妇深刻交流了。
但现在指定不是琢磨这事的时候。
若是他预估的时间不错的话，用几块糖换的那几个小孩循环播放广告词，应该也快播放到他家这里了。
那他肯定是不能再和万氏待在一块了。
没办法，广告词里把万氏写成了凶罗刹，这隔谁身上能受的了，暴怒起来的万氏，指不定怎么误伤他呢。
想到这里，许准再也待不住了，借口累了，便匆匆的逃离了摊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