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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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行为的主观性和概念化

与所有生命科学一样,有关人类行为的概念大部分也是描述性的。此外,当研究对象是人类的时候,还有另一个难题,即我们自己有相当多的情绪卷入(这似乎是问题的根源),很难对人的情绪功能和行为进行合理、客观的观察。这些观察常被观察者的主观偏见蒙蔽。在解释人类行为和发展实际理论的过程中,主观性的影响可能更大。虽然,我们总会考虑到那些放置在我们与世界间的“屏障”,可无论我们在观察什么,这个“屏障”似乎会随着我们越来越近地观察自己,而变得“更厚”。我们离自己越近,就越有压力去看到我们想要看见的东西,或者至少可以说是看到我们一直在看的东西。

我们对人类行为的客观理解存在局限性,除此之外,从我们愿意热切地坚持某些有关人类问题本质观点的角度来说,我们并没有遭受特别的限制。我们声称反对战争,仿佛我们明白战争的缘由。我们也可以简单地宣称反对精神分裂症,但我们对这个现象的了解与我们对战争的理解一样有限。我们持续地告诫自己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并不断地要求对方改变。似乎有无数的人可以告诉我们“正确”的思考方式和“正确”的行为方式。我们周围充斥的大量告诫与指示,无可救药地陷入主观性的困境之中。根据所考虑的现象,我们将责任推脱给某些事、某些人、某些群体或任何可能的原因。对于某些出了问题的事情,我们去责怪基因、化学物质、父母、学校、许多“坏的”影响因素及某些政客。[14]

就观察人类行为来说,“难以看到自己在他人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可能是主观决定的障碍中影响最大的部分。我们曾经对人类行为的概念化,弱化了对人与人之间的过程的关注,而是聚焦于人的内部过程。人类的看法充斥着主观性,认为情绪自主性更多来自同伴而不是“天生的自然规律”。以往那些有关人类行为的理论反映了对个体的强调,因为它们通常认为行为和临床问题的“原因”存在于个体内部。这些基于个体的概念经常涵盖了一种可能性,即最初认为“原因”是外部因素强加于个体的,但最终发现主要问题是个体自身造成的。

纵观历史,人们对该“原因”的本质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有的尝试通过生理的角度(一种生物学的方法)来解释精神疾病,有的尝试通过心理的角度解释精神障碍,有的尝试通过神秘现象来处理无法解释的事件(Alexander & Selesnick,1966)。在所有试图解释人类行为的原因的各种理论中,无论是生物学的、心理学的,还是神秘现象的视角,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精神分析理论可能是最有影响力的,至少对西方文化来说是如此。

19世纪晚期,弗洛伊德提出了他非凡的理论,当时的氛围并不强调用神秘现象解释人类行为,而是强调生物学角度的解释。精神疾病通常被认为是患者大脑结构缺陷的产物。弗洛伊德假设,人类行为是由无意识冲突推动的,这种冲突受到童年经历的影响。该假设大胆地向前迈了一步,为人类行为提供了更清晰连贯的心理学解释。弗洛伊德提出,大多数神经症和精神障碍的基础是大脑的功能紊乱而非结构紊乱。他还详细描述了分析师与患者间的关系,并表明这种关系的许多方面都反映了某些特征的转移,包括患者早年与父母的关系特征的转移(移情)、分析师早年与父母的关系特征的转移(反移情)。对移情和反移情的理解为精神分析治疗提供了依据。弗洛伊德的概念已被证实对理解人类行为和治疗情绪问题都有巨大贡献。

弗洛伊德的理论与家庭系统理论有两个重要的不同。第一,精神分析理论是从个体治疗的研究中发展起来的,所以它是一种有关个体的理论。尽管,精神分析中客体关系学派的概念的确描述了关系,但它的基本参照框架仍是个体。相反,家庭系统理论是从家庭研究中发展起来的,它属于关系系统。认识到关系概念的必要性源于一项研究,该研究证实了不同家庭成员之间的情绪功能是显著相关的(功能互补)。一旦认识到情绪功能缺乏自主性,我们就不能用一种将个体作为参照框架的思维方式来看待家庭系统理论的发展。

第二,许多精神分析概念的发展,似乎是基于一种思维方式,强调人作为一种生命形态的独特性。相反,家庭系统的概念是基于一种假设,即许多人类的能力和功能不良的行为,都是人类与低等动物共同之处的产物。精神分析思维强调人的独特性,这是亚历山大和塞勒斯尼克(Alexander & Selesnick)在一篇对精神分析基本思想的总结中提出的(不一定完全准确地描述了弗洛伊德的思想)。

精神障碍的本质是,这个人无法面对自己,无法认识到他意识层面拒绝接受的情绪和动机……人类将无法接受的情绪和冲动排除在意识之外,但它们不会消失,并且仍会影响行为。在精神障碍中,这些情绪和冲动会引起非理性的神经症性和精神病性症状,而在正常人中,它们则形成梦的意象。尽管现代人有道德和宗教信仰,但在文明的外表下,他们仍然怀有野蛮祖先所具有的那种未被驯服的、原始的性冲动和敌对冲动,承认这一点需要极大的真诚和道德勇气。[15]

一方面,精神分析思想将人视为所有生命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该理论(在解释精神疾病的起源时)所强调的内容似乎存在一个冲突,那就是人类与众不同的意识与人类作为动物的本能冲动之间的冲突。虽然,这种思维方式在解释情绪症状的某些方面是有效的(比如,人类特有的心理机制决定了一个问题是被表现出来还是被内化),但它强调了近期发展的(进化意义上的)心理机制在解释精神疾病上的作用。如果人类精神疾病的本质是“无法面对自己”,那么黑猩猩、长臂猿、鲸鱼的精神障碍的本质是什么?是不是黑猩猩也压抑了无法接受的情绪和冲动而出现了神经症性的症状?[16]一个强调人类独特性的行为模型,最终有可能会被证明是对人类的最佳解释。鲍文并不这么想,他试图发展一个能够与地球上所有生命过程相一致的模型。鲍文的理论承认人的独特性,但是这种独特性并不是该理论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