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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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常来这里,才可练得

卫玠见我登门,见怪不怪,也看不出喜怒。

“今日没忍住,又跟张毓打架了……”我主动认错。

“只知日月生辉的宴席不错,不知还能当武器使。”卫玠不看我,大眼扫了三卷竹简,也不知在翻什么。

我脸红尴尬,磕磕巴巴大致讲了一通前因后果,又旁敲侧击问他家中长辈对我印象如何,满意与否。卫玠正襟危坐,似听非听,也不言语。我以为他生气准备回去时,才开口。

“你说,是昨晚遇到的胡人堵截的张毓?”

听他回应,我立马点头,“不会有错,他的声音我记得,张府家奴抓的贼人就是他。那个蓝眼珠子的羯人石勒,看架式,倒像是两人算计好截张毓似得。”我把心中的疑惑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卫玠嘴角上扬,似明了,在纸上写出一个羯字,“那人果真说的是受人之托,才去司空府的?”

我拼命点头,“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但我看着更像是他替自己去夜会的。”

“何以见得?”

“你看每次我来,可有找人代过?”

卫玠拧了一下脑袋,不接我的话茬,“他也是羯人?”

我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样子,在鲜卑与匈奴之间犹疑不定,“他束着我朝的发饰,衣物也与我族一样,但皮相粗糙,骨胳方大,倒更像是匈奴人。”

卫玠又写下匈奴二字,“武皇帝一统,允其他各族内迁,又派将士驻守管辖各族内事务。这些年,洛阳城内涌现外族并不新鲜,或行商,或贩卖,亦或是奴隶打杂役,羯人与匈奴结交也不奇怪。”我点头应是,觉得卫玠说的句句在理,“新鲜的是,这二人会在半道上截住张毓,他们怎么知晓张毓会经过那里?”

“打听出来的呗。”我答,看卫玠似不满意这答案,心里忍不住酸溜溜,他什么时候可以当张毓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不闻不问就好了。

“如何打听?”卫玠似来了兴趣,正眼看我。

难得他请教,我自然一万个精神回答,“打听可是技术活,打听的不好,反易被怀疑而暴露。这事,妙蓝最拿手,别看她长的没心没肺,最擅与人聊天,总能从周边人嘴里打听出来……”

“说重点。”

我咳了咳,只得挑重点说,“人出行总要坐车吧,总要有人驾车吧,周边总有奴婢婆子吧,奴婢婆子总喜欢磕瓜子唠嗑吧。这些明的不行,再叫功夫好的跟踪几天,总能寻些痕迹出来。”

“所以,你也是这么打听我的?”卫玠眼神不好看,透着清冷和严厉,看着很是吓人。

刚说完打听不好的下场,我下脚就被拎出来,真是应景。依卫玠的脾气,以后是不可能在日月生辉偶遇了。即使是真的偶遇,也会被当作跟踪,这可真不是好处境。

见我答不出话来,又去翻书卷,全是上等蔡候纸。

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

卫玠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做自己的事,不正视不搭理,直接无视,当人不存在。我仰天长叹,想着怎么会跳到这个坑里,直接说不,不就完了?当然不行,卫玠曾说过他最不喜谎和骗,若否认有跟踪和打听,只怕他更不会理人。这人的脾气,我已领教多次。

“不是说过不要与张毓争吵,为何又犯?”

我正蔫蔫,忽听卫玠再次发问,心情再次雀跃,他肯搭理,说明这气已消大半。

“她骂我是畜生,我怎么能忍?”其实我是能忍的,只是更想看张毓出丑。

卫玠叹气,拿了卷。书卷泛黄,平滑如绸,韧如苇丝,轻如鸿毛,点墨不透,亦是放了许多年的上等蔡侯纸。

“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见她让道走。”复又认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你能不能不总是站她那边?总跟她一处说话了就算了,现下还时时站她那边,每有争论,必是我错,我,我如何心服?”

咚,脑门上立马挨了书卷一捧,不痛不痒。我却装出十分疼痛的样子,劝他,“蔡候纸贵,字更贵,手下留情。踫坏了,我可赔不起。”我是怕他罚我抄写,那才是真的陪不起。

卫玠终于笑出声来,也不戳穿我的小心思,“以前童稚,时有走动说些话,无伤大雅。过了年我束发,你也及笄,便再不能如此这般。再者,你也知晓,我每每与张毓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借她几本书抄录。张家最惜书,若不说些,她怎会信我是可借书之人?”

这话不错。

张家的藏书楼之大,满洛阳城名士尽知,卫玠又是爱书之人,便总要寻了书目去借。那年花朝节上,卫玠便是向张毓借书,话头便是读史使人明智,然后从夏商说到战国,正缺秦汉史。俩人一来一回,一搭一唱,很是融洽。我坐在一边插不上嘴,又不甘心漂亮的妹妹不跟我玩,只得把所知晓的三三两两说出来,以证我也是从小读书识字长大的。谁知,效果却是反的。

珍阿婆才说过长大与长不大的话,此时又被卫玠提醒,一时竟有些烦。

一年赶着一年过,杨雪绒从小淑女,长成了倾国倾城的舞姬;张毓从小才女,长成了骂人不带脏字的狠角色,卫玠从不及我高的漂亮妹妹,长成反高我一头多满洛阳城清谈人士皆佩服的谦谦君子;可我呢,年龄是长了,心智却还如之前那般。现下连张毓的醋都不能明着吃,可不是烦人。

“现下你犯了我的话,可愿领罚?”卫玠打开那卷纸,看得津津有味。

我闷闷点头,有所防备,“有得选么?”

卫玠抿着嘴,背着手,起身来回走了两个来回,好似做了一个艰难决定,“你,很会翻墙?”

“当然!”这话可算问到我所长了,“我父亲可是特意托族中关系秘请教习教我,那教习可是做过中领军[1],只是受了伤,这才退下来,功夫可不是一般了得。我虽不才才学几年,拼打拼杀不敢说,翻墙逃跑使暗器,还是能对付的。”

“皇宫的墙,可翻得?”

我摇头,“皇宫的墙太高,我太矮。”见卫玠有些失望,又补充了句,“若是有钩锁作支撑,还是能成事的。”

卫玠听我这么说,又喜笑颜开,坐回我面前,“这几日,好好练练,等我的话,去皇宫走一趟可行?”

正中我怀,当下雀跃,“好啊好啊,那我可得常来这里,才可练得。”

“也不能白来此蹭吃食。”说着把那书卷推到我面前,“每日读一遍与我听,且要默写解文。”

我接过书卷,看上面字迹洁静,隽永如碑贴,洋洋洒洒五千言,紧凑有致,行文工整,很是赏心悦目,赫然三个大字。

“《道德经》?”

幕后

地点:私人家宅清谈

王导:贾后似得了什么风声,对太子越加防备,我族兄王敦身为太子舍人,竟也不能相见。

卫玠:贾南风借假皇上之名,任意妄为,朝中上下积怨已深,此时正是我等支持太子,还政于正统之时。

王导:贾后在朝经营多年,根基甚深,此事事关重大,我等手中无兵无权,应谨慎为之。

卫玠:太学学生,士族子弟等都支持太子上位。

王导:不够!司空司徒等人已经明确中立,眼下就看朝中敢站出来支持太子的士族,能否与贾后等人对抗。

卫玠:羊家份量可够?

王导:羊玄之是中立的。

卫玠:若他女儿代之站出呢?

注释

[1]中领军是禁卫军类将军中的核心,掌管着所有的禁卫军。资历深的话,可升任中军将军,但职责权限仍然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