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解读从何而来:人性的基本动机
杰森是如何判断玛丽亚对他微笑的原因的呢?如果人们的确是受主观情境,而不是客观情境的影响,那么我们必须了解人们是如何获得对世界的主观印象的。当人们诠释社会性世界的时候,他们试图完成什么呢?当人们构建自己的环境时,绝大多数人关心的是做出可以使他们处于积极境地的解释(如杰森认为“玛丽亚忽略他是为了让他嫉妒”)呢,还是做出最精确的解释,即使这种解释让自己显得并不那么吸引人(如杰森认为“这太伤人了,我必须要承认她宁愿和一个没骨气的家伙去毕业舞会,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呢?社会心理学家致力于寻求对所有人都适用的人性的基本规律。这些规律解释了我们解读社会性世界的方式。
人类是复杂的有机体,在特定的时刻,我们的想法和行为是由各种交叉动机引发的,包括饥渴、恐惧、控制感、爱、赞许或其他回报的许诺(我们将在第10章和第11章讨论这些心理动机)。这些动机中有两个特别重要: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觉的需求和对准确性的需求。有时候这些动机把我们引向同一方向,但更多的时候,这两种动机把我们引向相反的方向——准确地知觉这个世界要求我们直面自身的愚蠢和缺陷。
利昂·费斯廷格(Leon Festinger)是社会心理学界最具创新性的理论家之一。他认识到,正是当人们在两种动机之间左右为难的时候,才能洞悉人类的心智是如何运作的。举例来说,想象自己是美国总统,你的国家陷入了一场困难重重且代价高昂的战争,你已为战事投入了数千亿美元,并且战争已经使数以万计的美国人及更多无辜的民众丧命。战争似乎陷入了僵局,人们看不到结束的希望。一方面你对不断的残杀感到痛心,另一方面你又不想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打败仗的总统。这种冲突使你经常在半夜惊醒,全身冒冷汗。
有的顾问告诉你,他们能看到一道曙光,如果你加强轰炸,敌人很快就会投降,战争也就能结束了。对你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你不仅能成功地达到军事目的和政治目的,也将成为伟大的领导人。然而,其他顾问却建议你求和,他们认为,加强轰炸只会增强敌人的决心。
利昂·费斯廷格说:“我一直都这么想,如果经验的世界显得复杂,如果人们对类似的刺激做出不同且令人困惑的反应,如果我看不到了解潜在动力的普遍性,那就是我的错——我提出了错误的问题。在理论层次上,我以错误的方式去解析这个世界。潜在动力一直存在着,我必须掘出理论利器,以便揭示这些通则(Festinger, 1980)。”发现并阐明这些潜在的动力是社会心理学的目标。
你会相信哪些顾问的意见呢?林登·约翰逊(Lyndon Johnson)总统在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与越南的战争中曾经面临的正是这种困境;伊拉克战争于2003年开始,并没有像乔治·布什(George Bush)总统预测的那样会在6周内结束,他也面临同样的处境;2009年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和2017年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在判断是否要在阿富汗投入更多的军队时也是如此。大多数总统选择相信那些建议使战事升级的顾问,因为如果美国能够成功地赢得战争,他们就能够为自己之前在人力和经济方面的花费行为辩护;而如果美国辙军,那么他们不仅会落得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打败仗的总统的骂名,还不得不为白白牺牲的生命和浪费的钱财寻找说辞。像这个例子所说明的那样,对自己的决议感觉良好的需求有时候会和追求准确性的需求相抵触,并可能产生灾难性的后果(Draper,2008;McClellan,2008;Woodward,2010)。在林登·约翰逊的例子中,决定增加轰炸确实增强了敌人的决心,因此延长了越南之战。
自尊取向: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觉的需求
大多数人希望维持合理的高自尊(self-esteem),也就是说,认为自己是好的、有能力的、高尚的,这是大多数人都有的一种强烈的需求(Aronson,1998, 2007;Baumeister,1993;Tavris & Aronson,2007)。如果人们要在扭曲真实世界以满足维持良好的自我感觉的需求与真实地反映世界之间做选择,那么人们往往会选择前者。人们对某件事的看法略有不同,这使他们处于最好的状态。你可能会认为,你的朋友罗杰是个好人,但是他太懒了,他的衬衫上总是有污渍,厨房里到处都是空的食品盒。不过,罗杰可能形容自己很随意、闲散。
自尊:一个人对自我价值的评估,换言之,就是一个人认为自己有多好、多能干及多高尚。
自尊显然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但当它导致人们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而不是从中吸取教训时,它就会阻碍人们改变和自我提升。假设一对结婚10年的夫妻离婚了,原因是他们的婚姻由于男方莫明其妙的嫉妒而难以维持。而男方却将婚姻的破裂归咎于女方没有充分满足他的需求,而不是承认一项事实:他的嫉妒与过分的占有欲把她赶走了。他这样理解的目的是让自己有较好的感受(Simpson,2010)。当然这种扭曲的后果就是,他很可能在下一段婚姻中重复同样的问题,因为他没有从经验中吸取教训。坦然承认自己重大的缺点是非常困难的,即便人们要付出错误地看待世界的代价。
受罪与自我辩护
此外,维持自尊的需求可能会产生矛盾的效果。让我们回到先前讨论的例子:奥斯卡加入兄弟会时所遭受的痛苦。人格心理学家可能会假设,只有外倾性的人才会对加入兄弟会所遭受的痛苦有较高的容忍度;行为心理学家可能假设,奥斯卡不喜欢任何能够引起他痛苦和羞辱感的人和事;而社会心理学家发现,奥斯卡和其他入会者所遭受的痛苦和戏弄是他们喜爱兄弟会的主要因素。
下面是关于它如何起作用的解释。假设奥斯卡在经历了严格的欺辱仪式后成了兄弟会的一员,后来却发现兄弟会中的一些阴暗面。当他完全忠于自己时,他会得出以下结论:“我是个白痴,难道我经历这些痛苦与尴尬,只是为了和一群笨蛋混在一起?”显然,“我是个白痴”并不是保持自尊的最佳方式,因此奥斯卡会对自己的处境进行正面的解释:“尽管我的兄弟会朋友们或许并不完美,但当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与他们一起参加派对肯定很棒。”他要尽可能积极地看待兄弟会,从而为他经历的痛苦和尴尬进行辩护。
然而,作为局外人,他的妹妹珍妮能更清楚地看到兄弟会生活的负面影响。兄弟会的会费在奥斯卡的预算中占了很大一部分,频繁的聚会影响了他的学业,使他的成绩受到了影响。但奥斯卡却认为这些负面的影响微不足道;事实上,他认为这是他感受到的兄弟情谊的小小代价。他只关注在兄弟会生活中好的一面,而把坏的一面视为无关紧要的。
关键的信息是,人类被激励着保持自己的积极形象,部分原因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这会导致他们做一些乍一看可能自相矛盾或令人惊讶的事情。他们可能更喜欢那些他们曾为之受苦的人和事,而不是那些与安逸和快乐有关的人和事。
作为新生入校的“欢迎”仪式,大学新生会遭到高年级学生的戏弄。这种戏弄仪式本身可能是愚蠢的或危险的。尽管存在种种弊端,但这的确形成了凝聚力。这种解释听起来很牵强吗?在第6章中,我们将会介绍一系列实验室实验,表明人们经常会爱上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事情。
社会认知取向:对准确性的需求
即使人们会尽可能地扭曲事实,以使自己处于有利的位置,但他们并不会完全扭曲事实。我们会幻想自己成了电影明星、摇滚乐队主唱或世界杯足球队中最好的球员。我们频繁地喝酒、吸烟,因为我们相信自己能活到100岁。我们认为人们会扭曲现实,但是不会完全打破现实。我们试图从有利于自己的角度看待自己,我们也很擅长探索社会性世界的本质。我们称之为社会认知(social cognition),它研究人们如何选择、诠释、记忆和使用社会信息来做出判断和决定(Fiske & Taylor,1991;Markus & Zajonc,1985;Nisbett & Ross,1980)。众多学者试图从社会认知的角度来了解社会行为,他们的一个前提假设是:人们会尝试尽可能正确地看待世界。因此,人类被研究者视为尽全力了解与预测社会性世界的“业余侦探”。
社会认知:人们如何看待自己和社会性世界,更明确地说,就是人们如何选择、诠释、记忆和使用社会信息来做出判断和决定。
然而,就像维护自尊的需求偶尔会被搁浅一样,对准确性的需求也可能会被搁浅。不幸的是,我们在努力去理解和预测社会性世界时常常犯错误,因为我们几乎不可能掌握精确地判断一个特定的情境所需要的所有事实。事先就收集到所有相关的事实绝对不容易,不管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决定(如哪一种早餐麦片更好,能兼具健康与美味),或是一个稍微复杂的决定(如想在20 000美元的限额内买一辆最好的车),抑或是一个更复杂的决定(如选择一个能让我们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终身伴侣)。此外,我们每天都要做无数个决定。即便每个决定都能轻易地得到所有事实,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来这样做。
我们依靠一系列的期望和其他思维捷径来判断我们周围的世界,从重要的生活决定到在商店里买什么麦片,广告商和营销人员都非常清楚这个结论。
这些听起来有些夸张吗?大部分决定不是都挺容易的吗?让我们进一步来探讨。我们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哪一种早餐麦片更好,是“幸运魔力”还是“桂格天然百分百”(含有燕麦、水果和杏仁)?大多数学生回答“桂格天然百分百”。毕竟,每个人都知道“幸运魔力”是儿童麦片,加了许多糖分和可爱的小软糖,包装盒上画着一只小精灵。而“桂格天然百分百”的包装盒上画着原麦,盒子是天然小麦的颜色(浅褐色),“天然”不正意味着“有益健康”吗?如果这就是你的推理方式,那么你已经掉入了一个普遍的认知陷阱,即从包装推及产品的内容。在仔细阅读它们的成分(以小字印在包装上)后,你会发现,每一杯“桂格天然百分百”中含有 1674焦耳的热量、20克的糖和12克的脂肪。相比来说,一杯“幸运魔力”含有615焦耳的热量、13克的糖和1克的脂肪。即使像选择麦片这样简单的事,事物都不总是和它表面看起来的一样。
因此,即使我们试着尽可能准确地认知社会,但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误入歧途,最后产生错误的印象。
问题回顾
1.有关社会认知,研究者假设人们( )。
a.尽可能正确地看待世界
b.不能将周围人思虑清晰
c.为了支持自己的观点而扭曲事实
d.被控制他人的需要支配
2.下面哪一个案例没有反映维持高自尊的动机?( )
a.在莎拉离开鲍勃去找别人之后,鲍勃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再喜欢她
b.想参加洛佩兹教授主持的研讨会的学生必须写一篇10页的论文,每个被选中的人最终都爱上了这门课
c.珍妮塔在心理学课的第一次测验中表现得很差。她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并发誓要更加努力地准备下次考试
d.自从拿到驾照以来,扎克被卷入了几起小型交通事故。他说:“有太多糟糕的司机了,人们应该学习做一个像我这样的好司机”
3.根据社会认知方法,下列哪一项是正确的?( )
a.人们总是能对社会性世界有正确的印象
b.人们很少能从社会性世界中得到正确的印象
c.当人们看待社会性世界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能够感到自我良好
d.即使人们尽可能正确地感知世界,但是人们仍然存在很多认知错误,最后产生错误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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