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园林（还有人看吗？）
从真二口中，陈衣得知，神巢每日都会有人讲道，有时是青女本尊，如果祂没这兴致，则会换成大师兄真一。
比方眼下。
道场设立在祠堂，就是昨天陈衣初见青女的房间。
首座是青女的香案，真一自然是没胆子坐的，只能站在案前讲，往下是九位师兄的蒲团，之后便是一众眷族。
作为青女的眷属。
陈衣与时间的座位被临时置于与九位师兄并齐：趁大师兄尚未到场，他悄悄打量起包括真二在内的九位师兄。
他们可以说是巢穴内最接近人的生物了，尽管外貌着实叫陈衣不敢恭维，但好歹都保留了几分属于人的特征。
只是…
除了二师兄以外，这些人看向陈衣的眼神，好像都带着些许嫉妒…嫉妒什么？嫉妒他有人身？嫉妒他是个人？
正值陈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老道师兄姗姗来迟。
他先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陈衣，随后就跟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似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穿过眷族群，驻足：
“吉时到，噤言！”
全场瞬间无声无息，正襟危坐，授道课正式开始。
…
“请神香！”
案台插有三柱清香，代表时间，燃尽则课业结束。
然而。
清香才刚被点燃，陈衣就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大师兄讲课的内容，居然是教导众人如何…杀死青女！
他疯了吗？！
“二师兄，大师兄如此明目张胆地传授弑神法，就不怕祂怪罪？”陈衣屏住呼吸，小声向身旁的真二请教道。
有一说一，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问一问，陈衣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那位恐怖的禁忌听到，引来杀身之祸。
“不足为奇。”
真二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
“噬主是咱们这儿的特色。”
“你再待久一点就晓得了，我们十神仆主打的就是一个反骨，甚至主人自己讲课的时候也会时常提及这些。”
陈衣嘴角抽了抽。
好吧，是他唐突了，不该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疯子。
“对了，小家伙，道爷教你卖个乖啊。”
恰好讲到这块，真二顺势接道：“你带来的那三个生灵看上去挺厉害的，你找个机会，指使她们去暗杀祂。”
“她们肯以命换命的话，估计能够伤到祂的衣角。”
“我跟你讲，别觉得她整天疯疯癫癫的，就一定很难沟通，只要你有本事让祂流点血，祂连命都能送给你！”
祂就那么渴望被杀？
陈衣突然感到一丝悲哀：既是替青女，也是替自己。
这个巢穴里所有的生灵都在求生，唯独青女，不知从何时起，祂开始追赶死亡…是厌倦了永恒不变的孤独么？
那他呢？
同样长生不老的他，结局也是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吗？
“你看你，儿女情长了不是？”
见陈衣不说话。
真二以外他是舍不得牺牲时间，于是好心劝道：“即使你不主动派她们去杀祂，祂也迟早会对她们下手的。”
“与其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还不如把她们的死变得有点价值…讲人性道义是没用的，在这儿，得讨好祂。”
“你说什么？”闻言，陈衣瞳孔猛地震了一下，慌忙从杂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祂盯上了时间？为什么？”
“她们身上有混乱的气息，祂最爱吃混乱了。”
视线内有清烟徐徐升起，出于对师兄的尊敬，真二顿时正襟危坐，停止交谈：“言尽于此，你自行斟酌吧。”
陈衣张了张嘴。
半晌。
还是将剩下的话憋回肚子。
他知道，青女想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问再多也是白搭，能救时间的办法，只有一个——杀了祂！
…
三柱清香很快便燃烧殆尽。
总体来说，这堂课上的陈衣大失所望：外表极具世外高人之姿的大师兄真一，讲得却净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要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能耐杀死青女的话，那祂也不配被冠以乱古禁忌的称号了。
另寻出路吧。
想到这。
焦虑万分的陈衣将时间送回住所，旋即独自在青女巢穴闲逛起来：万一运气爆棚，撞见啥逆天机遇之类的呢？
爽文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嘛？
天命男主外出散个步都能捡到绝世神兵，无敌功法。
“陈爷？”
逛着逛着，机缘没撞见，倒是碰上了那个尖嘴猴腮的猴脸侏儒：还是一如既往的泥腿子嘴脸，上前点头哈腰。
“陈爷万安，您这是要去哪儿？小的给您带路？”
“是你啊。”
心情正郁闷的陈衣没工夫搭理他，就想编个借口将他打发走：“我没事，就瞎溜达，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好嘞…诶，您身边那三位仙子呢？没跟您一起？”
这侏儒大概是想跟陈衣套近乎，可惜时机没选对，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衣直接将他推到一旁，擦肩而过。
兜兜转转。
迷了路的陈衣，误打误撞，闯进一间有点像园林的密室：此地是禁忌巢穴为数不多，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空间差不多有一栋楼那么大，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一尊不是青女的神像在布云施雨，为它们提供充足水源。
陈衣犹豫少顷，摘下一株，放在鼻尖下轻嗅：是药。
他上前两步，又摘下一株：也是药。
第三株、第四株、第五株…
密室从头逛到尾，摘了百余株花草。
陈衣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整间密室里，种的都是药。
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没有灵性的，种子来自凡间。
他倍感意外。
堂堂青女。
诸天万界公认的无敌不朽，号称永远不会受伤也不会死去的禁忌古神，祂种那么多只能供凡人使用的药作甚？
“你在看什么？”
一道悦耳如铃铛却令陈衣毛骨悚然的冰冷声音，兀然于背后响起：陈衣身子一僵，咽了咽口水，艰难转过头。
一张面无表情的白狐儿脸，眸中泛着诡异的青色火焰，手上提着一颗，比他人还高的头颅，直勾勾地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