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间章：林曜往事（二）
“阿曜，”唐风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这是做什么？”
“问题就出在我搬走的那个箱子里吧？”林曜在离唐风两米不到的地方站住脚，“而且，这个厂里的东西应该不止那几箱是有问题的。除了平时储藏部发配的，其他的都被你动了手脚！”
“而运送出厂的食品至今都无相关中毒消息，偏偏那一箱让人吃了就中剧毒，是因为那几箱是你最开始的试验品，剂量掌握不到位所造成的吧！”林曜提高了音量，得到的却是唐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回答我！”林曜吼道，“说清楚！”
“你说的都很对。”唐风语气平淡，“厂里决定在食品里加一些化学药剂来提升口感，是为了增加销量，商人逐利，这并无过错。况且你也看到了，微量药剂不会引起人体病变……”
“那我的家人呢？”林曜持枪的手在发抖，“而且你怎么能保证那东西不会在日积月累中突变？逐利就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激烈的情绪使他的神志有些恍惚，只一瞬间，唐风就从他的手中夺下了枪并反手压制住他，冰凉的触感在额间散开。
“可是你别忘了，”唐风的声音变得阴冷，“到底是谁不经准许就擅自搬走了箱子，又是谁把东西寄了回去！一切错误的根源都在于你自己！”
林曜听罢在一瞬间失去反抗的气力。
唐风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持枪的手又用力了些：“实话告诉你，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你就留不得了。”
林曜似是摇晃了一下，道：“那刚才被你开除的两个员工呢？恐怕也活不了吧。”
“你很聪明，可是——”唐风未说完，林曜哼一声：“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死了，你的黑生意就不会被发现、被制裁吗？这次的中毒事件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政府和警方可以通过种种方法最终找到你和这间黑工厂的，到那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唐风轻笑一声，慢道：“别急，阿曜，听我说完。我并没有打算让你死，你还有价值。至于你说的政府、警方、制裁我的方法，阿曜，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发生，一个都不可能，你应该明白，在零区，我能把工厂做到这么大意味着什么。”
唐风又笑了起来：“你到底是太年轻，不懂零区到底是什么。”
说罢，他收起了枪，却又在一瞬间抬起腿朝着林曜的肚子就是一脚。痛感使林曜的大脑有刹那间的麻木，不自觉地蜷缩使他抬不起头。
“阿曜，这一脚是教训。”唐风面无表情，“一为你不经准许擅自拿走箱子，二为你拿枪指着你的上司。”
“呵……”林曜忍住腹部剧烈的疼痛，“你留下我又怎么样，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
唐风挑起眉，笑道：“不，你会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
“因为，”唐风顿了顿，“我有能救姨父他们的方法。”
林曜蓦地抬头，眯眼看向唐风，不信任的样子。
唐风笑：“零区中奇药灵丹无所不有，以我多年的人脉，找个能续命的药还不是易如反掌？怎么样，这个条件你满意吗？”
林曜低下头，抿紧双唇，眉头紧锁。
“机不可失，阿曜，你可要想清楚了，外面那些所谓的专家可不一定能及时制出解药，这样的话姨父他们可就危险了……”唐风听似轻淡的语气中却有叫人不得不接受的压力。
“带我去找解药！”林曜咬牙道。唐风嘴角浮出一抹笑。
回转反复的窄巷藏在林立的高楼间，跟着唐风穿来拐去，林曜不禁有些晕头转向——在零区这么长时间，竟似没见过这么些个地方。
正是晚上，天色昏暗，不知走了多久，唐风才站定，闷声传出一句：“到了。”
林曜来不及打量四周就被唐风一把拉进了一扇门。
“哎！”林曜叫了一声，从门外到门内，声音不大，却拖了长音，引得门内的人侧目。视线如同激光聚焦在他身上，他尴尬地欠了欠身子以示歉意。
原来是家酒馆。林曜细细打量酒柜中排列有序的酒瓶，得出这么个结论。
想要询问唐风，转头却已不见他的踪影。四下里有些静，一反酒馆常态，他不好多动，索性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后，唐风跟着三个人向他走来。两男一女，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东方面孔。
林曜站起身来与他们客气地打招呼，那几人回以微笑。
待各自在桌边坐定，中间那个斯文的男人手指交叉，放在桌前：“林先生，您好！我叫马里恩·威尔克斯。身边这两位是我的经理，戈什和特蕾莎。”马里恩用手指了指身边人，又说：“我们来见您是为了商谈您买药的相关事宜。”
林点曜头称是，马里恩继续说：“价格您不需要担心，因为唐先生已经和我们谈妥了。”林曜听了瞟了唐风一眼，他面无表情，一副在认真听讲的样子。
“现在需要确认的，是用药者的相关信息及运药渠道问题。”马里恩停下来，向林曜投去询问的目光。
深呼吸一下，林曜开口细细讲述。马里恩的眉头慢慢皱起，他的两个助手神态也逐渐凝重，这让林曜有些不安与局促，声线也因此发生了变化。
马里恩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微笑着开口打断林曜：“林先生不必担心，我们既然接下了您的单子，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做好所有相关事宜。但今晚您似乎有些紧张，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再谈下去。而我们现在也已了解到了一些基本情况，待敲定初步计划时，我们再联系，您看如何？”
没有一句话让人听着不舒服，林曜听罢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在礼貌道别后，与唐风离开了酒馆。
后来几天里，林曜不得不还待在工厂里，只是他整天抱着手机刷关于食物中毒的新闻，工作热情全无。这种状态终于在五天后马里恩一行人的到来后消失殆尽。
马里恩带来了几乎天衣无缝的运药计划，可新闻播报，中毒那一家几口无一例外在凌晨死亡。
大脑一片轰鸣，林曜看见马里恩的惋惜与悲伤，看见唐风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知什么表情，他什么都听不见，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了，也再也留不下去了。
可是他走得掉吗？林曜的目光停在马里恩的身上——他是自己有机会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外部和内部的重重阻碍之下，私下对马里恩坦白中毒事件的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只能尽力避开唐风的监视，祈求马里恩能够看出自己的无助。
很幸运地，马里恩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曜终是在他的帮助下成功登上了出零区的货船。
马里恩的身影在海天一线处消失不见，林曜转身，看到泛白的海面，那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