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工作场所心理健康促进基本概念

一、心理健康

心理健康（mental health）是人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认知合理、情绪稳定、行为适当、人际和谐、适应变化的一种完好状态，是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WHO对健康的定义是：健康不仅是没有疾病，而是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的完美状态。这一定义将身体、心理和社会健康结合在一起，包含两个主要观点，一是没有心理健康就没有健康，二是健康不仅仅是没有疾病。

WHO对心理健康的定义是“个体能够认识自身的能力，能应对正常的生活压力，能有成效地从事工作，并能够对其社区作出贡献的幸福状态。”作为人类，心理健康对我们的集体和个人思考、表达情感、与他人互动、谋生和享受生活的能力至关重要。没有心理障碍，并不意味着就拥有了良好的心理健康。换句话说，心理障碍患者同样可以拥有较高水平的心理健康，尽管他们受到来自让人痛苦、不安或虚弱的心理症状的种种束缚，依旧可以过着一种令人满意的、有意义的且对社会有贡献的生活。

每个人的心理健康状态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取决于生活与职业紧张、生活习惯和遗传等多种因素，心理健康状态的可变性可看作一个连续体。心理疾病状态也是变化的连续体。如图2-2-1所示，最佳心理健康是纵轴连续体的一端，而糟糕的心理健康是另一端；在横轴上，有严重心理疾病是连续体的一端，而没有心理疾病症状是另一端。这意味着有些人可能患有心理疾病但心理健康，而有些人即使没有心理疾病也可能心理健康状况不佳。

二、健康促进

WHO于1946年发表的健康定义，改变了人们“无病就是健康”的旧观念，把人们带到一个从更广泛领域、全方位去思考人类健康的新境界。健康的新概念对指导人们重新思考健康及其影响因素意义重大，健康促进理论随后应运而生，从而推动公众从被动地接受健康教育向主动地从提高自身认识、发展自身能力、纠正自身行为等方向转变。WHO前总干事Brundland在第五届全球健康促进大会上指出：健康促进就是要使人们尽一切可能让他们的心理和身体保持在最优状态，宗旨是使人们知道如何保持健康、在健康的生活方式下生活，并有能力作出健康的选择。健康促进也是在全球科技快速发展，各国经济状况普遍改善，但社会成员的身心健康状况、健康意识与健康技能却没有同步发展，甚至某些国家或地区出现环境和健康恶化的大背景下提出的。

目前，国际公认的健康促进定义有两个：一是1986年第一届国际健康促进大会发表的《渥太华宪章》中提出的“健康促进是促使人们提高、维护和改善自身健康的过程，是协调人类与环境的战略，它规定个人与社会对健康各自所负的责任”。二是著名健康教育学者劳伦斯·格林（Lawrence W. Green）提出的“健康促进是指一切能促使行为和生活条件向有益于健康改变的教育和环境支持的综合体”，即“健康教育+环境支持”。健康促进的内涵远远超出了以通过信息传播和行为干预帮助个人和群体采纳有利于健康行为和生活方式的健康教育，它要求应同时调动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广泛力量，改变影响人们健康的社会政策和物质环境，从而促进人们维护和提高他们自身健康。

健康教育是健康促进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且深深植根于健康促进之中。健康促进离不开健康教育，没有健康教育，健康促进变成类似于环境整治的社会工程；没有健康促进，健康教育的效果无法深入而持久。相关研究表明，影响个体行为的，不仅仅是知识、态度、技能等个体因素，还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目前已经形成共识：个体水平、人际水平、组织水平、社区水平以及公共政策等不同水平的因素均可影响人们的行为。这些不同水平的因素都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影响行为，而不同因素相互间又存在着交互作用。因此，健康促进需要关注更广泛的层次。

三、工作场所健康促进

1997年，《卢森堡工作场所健康促进宣言》将工作场所健康促进（workplace health promotion，WHP）定义为：“雇主、雇员和社会共同努力，改善工作健康和福祉，结合旨在改善工作组织和工作环境的活动，促进积极参与，鼓励个人发展。”工作场所健康促进的主要目的是：帮助改善实体和心理工作环境，提高员工总体健康水平，使其具有更好的健康价值观和工作与生活方式，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公平与正义。

我国职业卫生领域目前采用的定义是：职业健康促进或称工作场所健康促进，是指采取综合干预措施，以改善工作条件，改变劳动者不健康生活方式和行为，控制健康危险因素，预防职业病，减少工作有关疾病的发生，促进和提高劳动者健康和生命质量为目的的活动。

四、心理健康促进

心理健康是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心理健康促进（mental health promotion，MHP）的工作框架以整体健康观为背景，因此，《渥太华宪章》中有关健康促进的基本要点都适用于MHP，即应建立促进心理健康的公共政策、创造心理健康支持性环境、加强社区行动、发展个人技能和调整心理健康服务方向。

由于人们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不同，研究问题的立场、方法不同，加之心理健康问题本身的复杂性，使学术界对MHP的定义至今尚未统一，有关的定义或框架有多种说法，关于其定义、在整个健康促进概念中的位置以及它与预防心理障碍之间的界限尚存在着争论，需要在不同的语境和文化中进行定义和解读。

澳大利亚联邦卫生和老年保健部定义MHP是为最大限度地增进群体和个体的心理健康和福祉而采取的行动。加拿大心理健康协会认为，MHP是为整个社区和患有心理疾病的个体开发积极心理健康的过程。Hodgson等人将MHP定义为增强个人、家庭、团体或社区的能力，以加强或支持积极的情感、认知和相关体验的过程。Sartorius的定义是我们在个人、家庭或社会的价值尺度上改善心理健康所占地位的行动。这一定义基于这样一种观点，即当心理健康受到更多的重视时，人们往往更有动力去改善它。Secker认为，心理健康促进的主要特点是借鉴健康促进理论，对心理健康与心理疾病重新进行概念界定，致力于探索和重视对心理健康的理解，发展旨在解决社会和经济不平等问题的部门间联盟，并通过评估研究和制定符合健康促进原则的战略来验证的参与性方法。Secker认为，应该认识到MHP不是作为三级预防的策略，而是作为最积极意义上的心理健康促进。良好的心理健康是我们共同的目标，MHP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有效手段。MHP是个人积极参与，实现积极心理健康的民有、民治、民享的过程。其策略与改善生活质量和健康潜力有关，而不是改善症状和缺陷。加强MHP，有助于促进社会稳定和人际关系和谐、提升公众幸福感。可以以社区、学校或工作场所为基础，开展基于不同场所的MHP活动。Barry等认为心理健康促进是致力于促进积极的心理健康，并采用部门间战略来加强保护因素，使人们能够获得资源和支持性环境，从而保持个体和群体的心理健康。心理健康促进的目的不仅限于预防心理健康问题，具有更广泛的健康、社会和经济效益。基于Antonovsky提出的健康本源学，健康促进更关注积极的变量，不是关注什么因素会让我们生病，而是更关注什么可以保持和促进我们的健康和幸福。因此，2007年，Jane及其同事将心理健康干预和项目区分为两大类：心理健康促进和预防心理疾病/失调。MHP是增强有助于良好心理健康的保护性因素的过程。心理疾病/障碍预防，旨在减少心理疾病的发生、频率和再次发生心理疾病的风险，或预防、推迟其发生，并减少其对个人、家庭和社会的影响。

WHO关于心理健康促进的具体方法包括：①儿童早期干预（如提供对儿童健康和营养需求敏感的稳定环境，使其不遭受威胁，具有早期学习机会，以及交往活动具有反应性、带有情感支持并可促进发育）；②向儿童提供支持（例如，生活技能规划、儿童与青少年发展规划）；③赋予妇女社会经济权利（例如，改善获得教育与小额贷款方案）；④向老龄人口提供社会支持（例如，帮助行动、老年人社区和日托中心）；⑤针对包括少数民族、土著、移民和受到冲突与灾难影响的弱势人口的规划（例如，灾后心理社会干预）；⑥学校内的心理健康促进活动（例如，支持学校生态变化的规划、对儿童友好的学校）；⑦工作中的心理健康干预（例如，预防职业紧张规划）；⑧住房政策（例如，改善住房）；⑨预防暴力规划（例如：减少酒精可得性和武器可及性）；⑩社区发展规划（例如：“社区关怀”行动，统筹农村发展）；⑪减贫及对穷人实施社会保护；⑫反歧视法律和宣传运动；⑬促进心理障碍患者获得权利、机会和关护。

五、工作场所心理健康促进

工作场所和学校、医院、城市、岛屿和市场一起被WHO确定为21世纪健康促进优先场所。工作场所作为关键的干预环境，在改善成人心理与身体健康方面，正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工作场所是影响人们心理健康的一个关键领域。Harnois和Gabriel指出，工作可以通过增加社会包容性、地位和身份感以及提供一个时间结构而有益于心理健康。相反，许多工作中的心理社会风险因素会增加焦虑、抑郁和倦怠的风险。1986年，国际劳工组织根据工作内容、工作组织、工作管理和环境条件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员工的能力和需要，将心理社会危害定义为紧张过程中的不可或缺的因素。员工的生理、心理和社会健康可以通过两种途径受到工作和工作环境的影响：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在实体工作环境及其相关风险与员工健康之间，可以观察到一条直接的生理路径。此外，不良的实体工作条件也会产生间接的影响，造成职业紧张。有大量证据表明社会心理工作环境与员工健康之间的关系，Cox和Rial的研究表明，这一通路也由个体的紧张体验介导，路径图见图2-2-2。消极的生理和社会心理工作环境，不仅影响员工的健康，还会进而影响组织的健康及员工的工作效率。

系统综述显示，雇主可以通过实际行动（如增加工作稳定性、调整工作结构及减轻任务负荷）来减少员工紧张、焦虑与抑郁情绪，并提高其自尊、工作满足感及工作效率，从而对员工的心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雇主也可通过付给员工用以保证健康生活的最低工资来改善员工的健康状况，合理的薪资水平可以保证员工远离贫困，而贫困恰好是不良心理健康的主要危险因素之一。据OECD统计，人们平均每年投入15.7%～25.4%的时间在工作上（荷兰最少，为每人每年1 381小时；墨西哥最多，为每人每年2 226小时）。因此，生活质量、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和幸福感在工作场所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工作场所心理健康促进（workplace mental health promotion，WMHP）研究最早起源于20世纪初的美国。当时企业注意到员工的酗酒、吸毒和某些药物滥用问题会影响员工和企业的绩效，于是一些企业开始聘请专家帮助员工解决这些个人问题，这就是工作场所心理健康促进实践的开始。经过多年的发展，国外工作场所心理健康促进服务的重点已经从最初的酗酒、滥用药物等行为矫正发展到目前对员工心理健康问题的全面综合性服务，并已逐渐成为企业人力资源心理管理的有效手段之一。

与工作相关的心理健康决定因素嵌入到生理和心理社会工作环境中。工作场所的心理社会危害包括工作组织、设计和管理方面的问题，如工作量大、缺乏控制、不适合的工作角色、人际关系不良、缺乏职业前景和发展等。WHO在2013年发布的《全面心理健康行动计划》（Comprehensive Mental Health Action Plan，CMHAP）中提出要“为受心理和社会心理失调影响的劳动者提供促进工作参与和重返工作岗位项目”和“促进安全性和支持性的工作环境，并注意改善工作组织、为管理人员提供心理健康培训、开设压力管理课程、实施工作场所健康促进计划以及处理污名化及歧视问题。”WHO健康工作场所行动模式是在《全球工人健康行动计划》（Workers’ Health：Global Plan of Action，GPA）的基础上制定的，亦符合CMHAP的要求，特别强调了社会心理工作环境的重要性。

传统上，工作场所的心理健康和心理疾病问题的重点几乎完全集中在预防心理疾病/失调，而不是促进和增强最佳的积极心理健康。NeLH指出，MHP的当代理论框架不再仅仅集中于预防心理疾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体的方法，包括促进健康和增强功能。因此，心理疾病/障碍预防和MHP不是相互排斥的，预防工作场所心理疾病/障碍和MHP的目标是使员工的心理健康状态朝着心理健康谱的积极方向发展，远离心理疾病，见图2-2-3。

工作环境中可能存在许多影响心理健康的危险因素，大多数与工作类型、组织和管理环境、员工的技能与能力，以及对员工开展工作的支持之间的相互作用有关。例如，一个人可能有完成任务的技能，但是他们可能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做需要做的事情，或者可能有不支持的管理方式或组织风格。工作场所中的心理健康风险包括：缺乏健康和安全政策；沟通和管理不善；参与决策的程度有限或者对工作的控制力低；对员工的支持水平较低；不灵活的工作时间；任务或组织目标不明确等。还可能与工作内容有关，如个人能力无法胜任工作任务，或工作量高。有些工作可能比其他工作（例如急救人员和人道主义工作者）具有更高的个人风险，这些工作可能对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并导致心理障碍的症状，或导致酒精或精神药物滥用。在缺乏团队凝聚力或社会支持的情况下，风险可能会增加。欺凌和心理骚扰是员工职业紧张的常见原因，对工人的健康构成威胁，它们与心理和生理健康问题有关。这些健康后果可能会导致生产率下降，员工流动率增加，也会对家庭和社会交往产生负面影响。

（李　霜　孙彦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