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雾城来人
“1143年，时代主角罗塞尔降生，在命运的指引下接触到超凡世界，从此历史开始飞腾，‘工匠’途径就像是专门为他而存在，发明蒸汽机，改良帆船，开启的工业革命将因蒂斯国力提升了数十倍……
“1173年，罗塞尔统领包括查拉图在内的忠诚下属们，一同推翻了因蒂斯王国索伦家族的统治，得到工匠之神教会的承认，成为新共和国的首任执政官，随后南征北战，将伦堡等国纳入保护，让鲁恩王国、费内波特、弗萨克帝国等北大陆强国相继低头。
“在他执政期间，工匠之神教会得到第五纪以来的第一份公开神谕，将工匠之神的尊名改成了蒸汽与机械之神。
“结束罪恶的旧时代后，罗塞尔开启了独属于他大航海史诗，开拓那被历史摧毁的伟大航道……
“1192年底，当世间一切荣耀为他铸造冠冕，因蒂斯共和国跨入帝国时代，凯撒大帝登上王座。
“1194年，新时代的伟大航道由大帝开拓……”
一间无门无窗的昏暗密室，随着咏唱声越发激昂，墙上的煤油灯忽然“砰”的一声同时炸裂，这让神情近乎狂热的吟游诗人神色骤变，惊惧地跪伏在地，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哗啦哗啦！
被他拿在手里的那一打稿纸自动飞起，散落于半空。
不等它们落地就纷纷燃起灿金火焰，又在即将落地时诡异弹起，向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苍白手掌飞去。
燃烧的火焰没能伤害纸张和手掌分毫。
就像是失去了炙热，只剩下照明作用，映照出腰间悬挂一盏残破马灯，身穿黑色连帽斗篷，将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高大人影。
是亚瑟的容器！
依旧没有完成孕育降生的亚瑟！
当所有稿纸在她手中整齐叠好，金色火焰自动消退，被炸裂的煤油灯再次亮起。
以四分五裂的姿态，继续完成它们照明的本职工作。
颠了颠手中凭空出现多处空白的稿纸，清亮的童声从他那颇具规模、不得不用手托住的孕肚中传出：
“这一版《罗塞尔传奇》差不多了，被我去掉的部分再改改就安排出版吧，典藏版需要的工匠和画师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清话语，诗人浑身一颤，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次不再是拿回去重写，他这本《罗塞尔传奇》经过116次修改，终于……终于通过了！
惊惧退去，疲乏消失，喜悦从内心绽放，诗人轻快爬起身，低着头来到亚瑟身前，从怀中拿出一本封皮精美的单薄册子，递过来说道：
“亚瑟大人请看，这是按需求制作的样品。”
接过书册将稿纸交给诗人，他的目光在书册做旧的黄铜镶边上短暂停留。
大拇指轻轻摩挲封面，熏染羊皮的黑沉底色传来柔软温和的触感，略微倾斜角度，四角的繁复底纹隐约反射出细腻冷光，位于正中央的罗塞尔半身像由无数细碎彩羽裁剪拼接，显得既抽象，又生动，完美符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要求。
满意地点点头，亚瑟翻开书页，很快就找到了想看的东西。
那是画技精湛的手绘插图。
会动的插图。
确定其中对应22条魔药途径，以罗赛尔为主角的22个故事没什么问题，通过给予阅读者启发，帮助其消化魔药的效果也稳定下来，且能正常与自身产生隐秘关联，他才把样本递回，平淡说道：
“嗯，按最初那个策划方案取消普通版吧，只发典藏版，发放的数量和方式你找凯撒，就这样。”
完全不理会吟游诗人的愕然表情，他直接把人送走了。
空旷的密室里再次沉寂下来。
墙上四分五裂的煤油灯逐一熄灭，他的身躯也随之扭曲为虚幻暗影，紧接着圣光闪耀，金色晶簇从脚下喷涌上升至天花板，彻底将自身封入一株璀璨晶树中。
黑暗彻底陷入沉寂。
……
随着下城区小麦图书馆里，一个骂骂咧咧的年轻诗人开始修改工作，一位访客以正常、却最特殊的方式来到迷雾城。
她紧闭眼眸，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粗麻绳扎起，穿一身破旧的亚麻长袍，站在南城门的迷雾广场，望向上城区沐浴神圣光辉的建筑群。
就这么站着、看着、听着……
许久许久。
人类，形态各异、功能多样的炼金人偶，失去家园的超凡生物，没有归处的亡者……有各种各样的迷雾城居民出现在她的感知里。
他们自然、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放下了种族间的隔阂，挣脱原始的野性变得理智。
化解了生者与死者间的嫉恨等矛盾，找到继续存在的全新执念。
如此种种还有很多，很多……
既合理又不合理。
迷雾城的表象是一座整体结构方正的双层都市，而它的本质，是通过规则编织网络构建的“世界”。
两者结合，才是完整的迷雾城。
拥有……超过序列0半个层次的迷雾城！
敏锐察觉到危险，陌生女人在真正触及迷雾城表象下的秘密前果断收回感知，选择睁开眼，通过原本最危险的视觉去观察相对不那么危险的迷雾城表象。
有几只白鸽从远处飞来，看着这边，在天空盘旋。
但她没有理会。
观察就是她今天的任务之一。
站在迷雾广场往前看，能看见一种怪异的错落感。
上城区的建筑由纯白搭配鎏金，明亮且璀璨，以完美对称的方式分布着塔楼和宫殿。
神圣且威严，却空荡、寂静。
下城区的建筑整体色彩斑斓偏暗淡，划出分区的三条宽阔大道延伸出无数街巷，或蜿蜒、或纵横，形色各异、高低不同的房屋看似坐落无序，却都紧贴着道路排列组合。
混乱而无序，却有着别样的美感和生机。
连接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巨大水晶阶梯，是从下城区一个湖泊般的五边形水晶广场里生长出来。
它们名为“交错”。
交错广场连接着下城区主要的中央大道和环城大道，东西方向的尽头，是两个未开放的城门，城门口的广场空置着。
通过中央大道连接的北方尽头，是这座神国的正门和迷雾广场，专门接引来到迷雾城的适格者，权限不足的成员也通过这里出入。
陌生女人就站在这里。
周围建筑的屋檐、路灯和树上，陆续出现一些白鸽观察她。
附近的居民也都逐渐投来视线。
感受到在自己身上交织的视线越来越多，层次也越来越高，女人收回视线，谦恭的弯腰行礼，将手中一枚扭曲旋涡间睁开重瞳的黑铁徽章展现出来，让更多人可以看见。
那是由亚瑟亲自发放的混乱徽章。
只有3枚。
她手中就是其中一枚，也是被使用的第一枚。
持有者可以主动进入迷雾城，能在下城区大部分区域自由通行，并拥有随时觐见守护骑士的权限。
守护骑士是迷雾城官方守护者之一。
主要职责是战斗。
现阶段，迷雾城的中、高序列非凡者很少，大部分守护骑士都是由亚瑟打造的炼金傀儡担任。
虽然它们的智能比较简单，实际层次最高只有序列5，但它们都被特别标记过，不仅能有限度借用迷雾城的力量，还能以联合的方式指数级提升力量，更能联系到迷雾城深处的亚瑟本尊，是迷雾城重要的中间力量。
看到那枚混乱徽章，盘旋在迷雾广场上空的一只白鸽降落下来，
它降落在女人面前，奇异地站立在虚空，挥动翅膀绅士般行礼致意，然后说道：
“女士，中午好，我是白鸽223，是本次负责接待您的向导，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一口标准且流利的都坦语让正要开口的女人陷入沉默。
知道她在想什么，白鸽233解释说道：
“不用太意外，因为我也很意外，您是第一个使用混乱徽章进入迷雾城的存在，我刚知道，混乱徽章使用者的相关信息会同步到接待人员这里，玫瑰学派节制派的摩多女士，我知道您是谁，来自那里，以及是‘囚犯’途径序列5的‘怨魂’，但也仅此而已。”
听到这些话，摩多脸上没什么神色变化，点点头说道：
“我想觐见‘迷雾君王’。”
听到她想去觐见神灵，白鸽233用翅膀摸摸脑袋上的羽毛，鲜红眼眸中倒映出一只卷尾猴的身影，大概顿了3秒，它回答道：
“抱歉，我没有这种权限，建议您先去面见守护骑士，需要我带您去最近的骑士团驻地吗？”
似乎不意外这个答案，摩多低下头，说道：
“拜托您了。”
认知中的带路没有出现，白鸽233微抬翅膀，摩多就出现在骑士团驻地的空荡大厅中。
感知到女子的出现，大厅中身披银色铠甲，手持双手大剑的高大傀儡双目亮起蓝光，发出生硬冰冷的声音：
“说明来意！”
摩多紧闭眼眸，动作自然的跪伏在地，额头紧紧抵着黑晶石地面，任由黑色长发散落下来，平静而淡然地说道：
“我摩多·奥尔米尔，自愿加入迷雾城成为守护骑士，侍奉伟大的‘迷雾君王’，希望能觐见‘迷雾君王’。”
话语说完，虚空震颤嗡鸣，身披黑炎的十二翼光天使虚影在守护骑士身后浮现。
摩多手中那枚黑铁徽章立刻崩散成灰白色迷雾，化作一只扭曲旋涡间张开重瞳的眼睛，烙印在她眉心，转眼消失不见。
这是“混乱”的象征符号，对应一份旧日层次的契约。
在支柱没有归位的当下，它拥有最高效力。
就算是旧日不小心签下也会被束缚，无法使用“代替”、“转移”和“抵消”类的能力进行对抗。
那只会招来毁灭。
就在契约成立的瞬间，一颗金色信仰光点将亚瑟从沉睡中唤醒。
透过信仰光点，他看见了下城区骑士驻地的景象。
然后就看见了混乱徽章。
那是他在过往旅途中，为了避开暂时不想招惹的麻烦，借助高位格留下一些“迷雾君王”神迹的结果。
当时他戏称只要持有信物，就能前往神国与“迷雾君王”交易。
虔诚者亦可受封为神之骑士。
第1枚给了因蒂斯密修会的基层成员。
密修会是“占卜家”途径天使查拉图所执掌的隐秘组织，祂是见证罗塞尔完整后半生的存在，一些亚瑟想知道隐秘祂就是亲历者。
早先为了了解那段历史，亚瑟在因蒂斯使用的手段……稍微，粗暴了那么一点点，导致他成为因蒂斯头号悬赏犯。
代号“黑女巫”！
第2枚给了东拜朗的灵教团成员。
正在进行人造死神计划的他们，总会引来“黑夜女神”和“战神”的目光，现阶段的亚瑟需要躲着点。
第3枚给了星星高原的玫瑰学派节制派成员。
这是被“欲望母树”侵蚀信仰的隐秘组织，对他没什么善意，其中的放纵派成员已经完全变成了对方的信徒，非常麻烦。
原本在离开北大陆之前，他还想给“生命学派”的成员发一枚，他们有部分成员信仰着“堕落母神”的化身“原始月亮”，危险至极，且对他抱有强烈恶意，非常需要插个眼位示警。
只可惜，这个组织实在太过神秘，传闻有不少，成员却怎么都找不到。
现在定下契约的混乱徽章就是玫瑰学派那枚。
徽章是，人不是。
至于成为迷雾城的骑士，那完全是亚瑟的胡言。
这些能为他示警的信标，最多就是通过献祭和仪式给些不痛不痒的好处，避免徽章频繁更换主人就行。
挖墙脚就没必要了。
神秘世界里的二五仔可不好当，神灵对信仰极其敏感，仅是一次祈祷，信徒的所有秘密都将无所遁形，暂时无法干扰神灵感知的亚瑟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别说还是在自己即将诞生的关键时候。
这样想，也打算这么做的亚瑟，正准备掐灭信仰光点，名为摩多的女子背后突然浮现一道虚影。
那是个缠绕污秽布条与染血荆棘的枯瘦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