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西方风险管理的发展历程
虽然西方真正提出风险并对之进行研究和管理是始于18世纪,但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从客观上说,人类认识风险的发展历史几乎与人类的文明一样久远。[4]实际上,当人类在上古时期面对各种危害生存的风险问题时,人类对风险的认识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的风险管理行动只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反应而已。当代历史学家伯恩斯坦在对人类文明史的讨论中就说过:“确定现代与过去之分野的革命理念是对风险的掌握。”[5]由此可见,人类对风险、风险管理和项目风险管理认识的不断深入,实际就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过程和反映。
2.1.1 西方风险管理的史前阶段
根据西方的历史,人类对风险及其管理的掌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进化过程。随着人类活动的进步和扩展,人们面对的风险日趋复杂且不断增加。人们为了面对和解决各种风险问题而努力,使风险和风险管理的理念不断发展和进步。反过来,当人们能够更好地使用风险管理去应对各种风险后,又推动人类文明向更高的目标攀登。
1.西方风险概念的出现和认识
西方最早对风险管理有概念和认识,应该从风险一词的创造说起。风险一词在现代德语中的用法首次出现于16世纪,随后17世纪通过法语和意大利语的传导进入了英语。所以英文的“RISK”一词源自法文的RISQUE,而法文的这个词源自于意大利文的RISICARE。更进一步,意大利文的RISICARE中的RISI部分是由希腊文的CLIFF(悬崖)派生出来的,所以RISICARE一词具有“在悬崖上行走而十分害怕”的意思,最终就转义成英文的“RISK”即风险一词。由此可见,西方对于风险的认识始于16世纪前后。
2.西方风险管理的出现
根据文章《风险管理的历史与发展》的说法,[6]最早使用统计学方法科学描述风险的是瑞士的数学家伯努利,他在1705年发现了统计学中的大数定律,而这种概率与数理统计的大数定律后来就成为现代保险业保险产品计价的理论基础。世界上最早的保险公司在时隔十五年的1720年在伦敦成立,英国人就是使用了这种统计方法去对保险产品定价。由此可见,这应该是西方风险管理理论和应用中的一个重大进展和里程碑。但是西方许多风险管理学者将这个阶段称为风险管理的“史前阶段”,并且称那时候的风险管理属于“安全管理”的范畴,主要是指以保障财产安全为主的管理。
由此可见,在这个风险管理的“史前阶段”,风险管理的核心在于财产保全。所以此时人们将风险看作是“一种未来发生财产损失的可能性”,而所开展的风险管理也只是局限于通过购买保险去转移和分担风险所带来的财产损失。
2.1.2 西方传统风险管理阶段
国外学术界一般将1990年以前的风险管理发展阶段称为传统风险管理阶段,此后的风险管理发展阶段称为现代风险管理阶段。[7]学术界一般认为传统风险管理始于美国,标志是美国管理协会保险部在1931年开始倡导风险管理并研究风险管理及保险问题。[8]
1.西方传统风险管理阶段的早期
在20世纪50年代早期和中期美国的大公司高层决策者们就认识到风险管理的重要性,所以风险管理在美国迅速发展起来。1956年沃顿商学院的斯奈德(Snyder)提出风险管理的概念和做法,并得到美国管理协会(AMA)和美国保险管理协会(ASIM)的承认和支持。1962年AMA出版了第一本关于风险管理的专著《风险管理之崛起》,从而推动了美国风险管理的发展。随着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方法的推广和运用,风险管理逐步从经验走向了科学。此后人们对风险管理的研究逐步趋向于系统化、专门化,使风险管理成为企业管理领域的一门独立学科。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许多美国主要大学的工商管理学院都开设了风险管理课程,美国大多数大企业设置有专职部门进行风险管理。
2.西方传统风险管理阶段的发展
1973年日内瓦协会的成立将风险管理思想带入了欧洲,20世纪80年代风险管理进入了亚洲和非洲,并迅速在全球流行。自此,越来越多的各国企业开始重视风险管理,风险管理与战略管理、经营管理并列成为三大管理。1980年美国风险分析协会成立,1986年欧洲11个国家共同成立了欧洲风险研究会。1986年10月在新加坡召开的风险管理国际学术讨论会表明,风险管理已经走向世界而成为全球性的管理要务。
但是在传统风险管理阶段,风险管理的主要内容是针对信用风险和财务风险所导致的风险损失进行管理,所以这种风险管理还没有涉及企业或组织众多层面的风险管理的问题。此时的风险管理方法也缺乏系统性和全局性,风险管理人员往往只针对自己部门工作中的风险去开展风险管理。最重要的是,此时的风险管理是一种事中的管理,只有管理者们认为风险存在的时候才对风险进行处理和管理。
3.西方传统风险管理阶段的不足
西方传统风险管理阶段的风险观与风险管理理论有很多不足或缺陷。从风险观念上说,传统风险管理认为风险是一种损失的可能性,所以在风险度量或评估中只是对风险损失进行度量与评估。同时,由于传统风险主要是指造成损失的可能性,所以传统风险主要是指工程、灾难、财务风险损失等方面的风险。传统的风险观认为风险是不依赖人的主观意识的一种客观存在,与人们的主观意识和价值取向无关。传统风险观是典型的经济理性人假设,过度强调了风险的可计算性和可补偿性,并赋予明显的“经济理性人”的色彩,没有考虑个人行为、偏好、价值观、环境、制度、文化等背景对风险、风险认知与管理的影响。
这就造成了传统风险管理具有一定程度的被动性,这种风险管理更多的是被动的应对型和损失控制与损失融资型的管理。同时,传统风险管理技术与风险管理方法相对单一,这种风险管理技术与方法主要侧重于损失控制与损失转移技术,风险管理主要是通过保险和自保这两种方式去实现。传统风险管理的效率相对较低,主要着重于单个风险损失或损害的孤立管理,缺乏对关联风险、背景风险甚至集合风险的整体化管理的策略和技术。另外,传统风险管理强调从风险评估到风险后果处理流程式管理,风险管理过程中的积极沟通、应对和变更十分有限,从而导致管理的结果只是风险后果的转移或分担而已。最糟糕的是,传统风险管理的哲学偏重于实证论这种相对形而上的方法,这种实证论的哲学决定了传统风险管理只能对物质损失风险、工程损失风险或财务损失风险等有形风险做管理,而行为风险、心理风险、制度风险和文化风险这些无形风险都不属于风险管理的范畴,这决定了传统风险管理在新的经济与社会文化条件下具有诸多内在缺陷。十分可悲的是,由于传统风险管理的观念和思想一直在西方具有十分普遍和深入的影响,所以至今西方风险管理和项目风险管理仍有缺陷。
2.1.3 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里程碑
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随着国际金融和经济全球化的不断发展,迅速发展的新经济使企业面临的风险更加多样化和复杂化。一连串的国际或地区金融危机和老牌银行与长期资本基金倒闭等事件,使得人们意识到传统风险管理已经不能满足风险管理的需要。于是全面风险管理思想萌芽和发展,风险管理进入现代阶段。西方现代风险管理阶段有如下六个标志或六个重要的里程碑。
1.第一个里程碑
1993年第一次使用“首席风险总监”(CRO)的头衔,这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一个里程碑,从此之后有许多西方公司中的风险管理者就成了直接对董事会负责的高级风险管理专员,这标志着西方风险管理进入了现代风险管理的阶段。
2.第二个里程碑
1995年由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标准委员会发布的AS/NZS4360企业风险管理标准,是全球首个发布并在全世界国家和地区广受欢迎的企业风险管理标准,这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二个里程碑。随后西方国家纷纷制定国家风险管理标准,如2003年英国制定了AIRMIC/ ALARM/IRM标准,2004年美国COSO[9]制定了全面风险管理(ERM)标准[10]。
3.第三个里程碑
1996年全球风险管理协会(GARP)的成立,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三个里程碑。因为随着GARP的成立,西方对于现代风险管理的方法做了大量的研究,然后GARP通过推出金融风险师(FRM)的认证去推广现代风险管理的新思想和新方法,最后这些思想和方法获得了许多国家金融业的认可。
4.第四个里程碑
1997年提出的全风险管理(TRM)和整体风险管理(HRM)的思想和方法,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四个里程碑。这使得全风险管理和整体风险管理这两方面的思想和方法形成及成熟,使得人们有了从企业或组织整个系统的角度对全部组织或企业的风险进行综合管理的思想和方法,从而去努力实现对组织或企业风险的全面管理和控制。
5.第五个里程碑
1998年出现的企业全面风险管理(ERM)和全球风险管理(GRM)理论和方法,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五个里程碑。也有学者将其称为“全面风险管理阶段”的里程碑,但从传统和现代两阶段的西方风险管理发展史的划分方法来看,全面风险管理属于现代风险管理阶段,这种思想和方法的核心是要对金融机构面临的所有风险进行全面而集成的管理。
6.第六个里程碑
2001年西方十国集团签署了《巴塞尔协议》,这被认为是西方风险管理现代阶段的第六个里程碑。因为《巴塞尔协议》的签署对银行和金融业风险管理提出了更加明确的和全面风险管理的要求,并且形成了西方对于银行和金融业风险管理的统一标准要求和规定,这使得西方在风险管理方面不但有了共识和主导思想与方法,而且有了相关的规范和管理规定。
2.1.4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的核心思想
与传统风险管理观念和思想相比,西方现代风险管理观念和思想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对企业整体风险的全面集成管理。从这种意义上说,西方现代风险管理的核心可以归纳为以下的相关风险管理模式或理论,它们构成了现代风险管理阶段的基本理论体系。现代风险阶段的这四种风险管理理论和方法具有如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1.全新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是一种全新的风险管理思想、方式、方法和哲学理念,它以全新的风险管理思想为内核,把全面和集成风险管理作为方法和思想基础,强调把提升或创造更大的价值作为整合性风险管理的根本目标。
2.全方位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是一种动态和全面的风险管理,相对于传统狭义的风险管理局限于纯粹风险造成直接损失的管理,这种全方位风险所涉及的范围要宽广得多。例如,金融风险、政治风险、社会文化风险等都需进行管理,涉及安全、技术、工程、经营的风险也都需要管理,涉及各类投资、理财、绩效和财务的风险同样需要管理。
3.全过程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还要求以企业经营过程中全过程风险管理为核心,针对企业经营各环节存在的风险开展全过程的集成管理,即对企业各种过程中的任何风险和发展变化的过程都要开展动态的风险管理。这种风险管理思想和方法还强调进行高效的风险全过程管理,强调对风险管理的工作和学习过程的每个步骤的管理。
4.全员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要求组织中参加风险管理的人员必须是全面性的,全员的风险管理要求必须是涉及企业决策层、管理层、企业员工的全员参与风险管理。企业或组织的每个成员都需要对风险管理有一致和统一的理解、认识,承担自己的责任,并通过企业或组织全员的合作去最大限度地做好风险管理。
5.全面集成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在风险度量、风险应对和风险管理方法上具有集成性,它是由多种风险管理技术与方法组成的综合性的方法体系,这种方法注重定性管理与定量管理的内在统一。同时,现代风险管理有价值定位的集性,即在企业风险管理中应该考虑所有利益相关者,甚至企业所在的社区风险损失和利益。
6.全球化的风险管理
西方现代风险管理在风险管理的外延方面要求企业或组织必须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考虑全球各方面因素可能导致的企业或组织的风险,并且要努力做好这种涉及地缘政治和全球经济与政治等影响的风险管理。因为在经济全球化和企业供应链国际化的背景下,企业和组织必须做好这种全球化的风险管理。
需要特别提到的是,我国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在2006年6月6日发布了《中央企业全面风险管理指引》,并且随后在央企做了全面的推广(作者参与了当时的推广工作),这使得央企在开展全面风险管理的基础上很好地应对了2007年开始的美国次贷危机和2008年开始的世界范围内的金融危机。
综上所述,西方关于风险和风险管理的观念和方法从传统风险管理阶段到现代风险管理阶段也只有20世纪30年代至今80年左右的时间,而其中的现代风险管理阶段从1990年至今只有30年左右的时间。即便是算上“西方风险管理的史前阶段”,从1720年世界上最早的保险公司在伦敦成立至今也不过300年的时间。与中华民族自上古时期就开展的对于发展变化的风险管理和应对相比,西方的风险管理发展历史是相对较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