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烟火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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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浅谈如厕

说到上厕所这种事儿的确有点尴尬,毕竟这是极为私人的事情,怎么能拿来公开谈论呢,而且是放在读书这种极为文雅的事情上,不嫌恶心吗?

那么咱们换个角度,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它在传承,经过时间的沉淀后,就会形成一种文化。比如说饮食,最初它也仅仅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没那么讲究,但是随着它的传承、发展,以及上千年的沉淀,就形成了饮食文化。同理,上厕所这种事情,它原本仅仅只是为了排泄而已,一有便意,跑去小树林里就能解决了事,当然了,你不能跑错地方,如果一不小心跑入松树林,那就有点麻烦了……或者说就地解决,完事后拿沙土盖一下,也可以把这件事干完了。但是,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排便这件事情就越来越讲究了,实际上这是一种文明的演变、递进的过程,于是无形之中它就形成了一种文化,只要是文化,那么它就有必要郑而重之地来讲一讲。

听了我这么一解释,各位在心理上是不是能接受一些了?好,只要你们有心理准备了,那我就开始讲了。

最早的时候,上厕所不叫上厕所,叫更衣。

一听到这个词,许多人大跌眼镜,上厕所叫更衣?那换衣服叫什么?按照古装剧里演的,更衣不就是换衣服吗,那些皇上、娘娘、嫔妃们一天到晚叫宫女、太监更衣,难道叫错了?

不一定是叫错了,而是要看在什么时代用这个词。为了更有说服力,我抬出一两句古文来震一震大家:

夫更衣之室,可谓臭矣——《论衡·四讳》

这句话出自汉朝,应该不难理解吧?用大白话讲就是:更衣的地方是很臭的。

如果是换衣服的地方,是不可能臭的,除非你掉粪坑里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更衣之室就是排泄的地方,说穿了就是厕所。

再来看《水浒传》第四十三回的一句话:曹太公推道更衣,急急的到里正家里。

如果曹太公是去换衣服,他会去别人家里换吗?如果曹太公真的是去别人家里换衣服,那问题就严重了,实际上是借里正家里的厕所解决一下。

《水浒传》里还有一个词,叫净手或解手,其实是小便的意思,说是林冲吃了八九杯酒憋得慌,于是起身道:“我去净手来。”

事实上从古至今,无论大便小便,都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就用各种名词代替,比如现在,如果当众说我要去上厕所,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要去小便”之类的话,估计绝大多数人是难以启齿的,说了也会被人视作是没文化没修养的土鳖,所以用“卫生间”或“洗手间”代替。古代也是这样,那就会涉及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上厕所要用更衣、净手、解手代替,而不是其他的词语呢,这当中有什么讲究?

当然是有讲究的,这里也有典故。

说是在西晋的时候,有个叫石崇的人,有勇有谋,太康元年(280),因伐吴有功,封安阳乡侯。这个人我曾在《萧盛说历史: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历代人物》里提到过,发迹之后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比皇帝还奢侈,住的地方就不说了,这里只说厕所,他的厕所一进去,让当时的一位士大夫目瞪口呆,以为找错了地方,都不敢动了。

那个士大夫名叫刘实,自小家境贫困,以放牛为生,后来虽然当了官,依然保持了节俭之风,那天他去石崇家做客,聊着聊着想要上厕所,就跟石崇委婉地说:“净房在何处?”石崇给他指了路,出门左拐之类的。

刘实按照石崇指的路,走到厕所门口,推门入内,傻眼了。我们想象中的厕所,就算是五星级酒店的厕所,虽然也有香味,但那香味也是厕所的香味,不是真的香,只是为了掩盖厕所的异味,在厕所内燃一根檀香之类的,所以你一闻到那味道就知道是厕所了。但是,石崇的厕所是真的香,一推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往里一细瞅,把个刘实看得脸色都白了。

为什么刘实连脸色都白了,是他土得没见过世面吗?当然不是的,他既然当了官,肯定是见过世面的,那么为何会把刘实吓成那样?继续往下看。

只见房里面装饰得如精舍一般,放了一张红色大床,外罩绛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床内的境况。床的两侧一左一右站了两名侍女,两个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十分漂亮,一个持香囊,一个持香炉,就直挺挺的一副十分有礼仪的样子站在那儿。

大家能想象得出那场景吧?两个姑娘的样子相当于迎宾的礼仪小姐,就等着你去光顾呢。刘实见到这般光景,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找个厕所找到石崇女眷的房里来了,这要传出去不就让人误会成色狼了吗?急忙把门关上,回去跟石崇赔不是,说请原谅我这人太笨,没找到厕所,竟误打误撞闯入你女眷的房里去了,请侯爷千万不要怪我的莽撞之举啊。

石崇一听这话也奇怪了啊,我明明给你指的是去厕所的路,怎么就闯到我内室的房里去了呢,没道理啊。于是就问他是怎么走的。刘实一五一十地说了,石崇一听,哈哈大笑,说你没走错地方,那就是厕所!你见到的姑娘也不是我的内眷,是丫鬟,就是专门侍候你上厕所的,只管进去,别不好意思。

刘实只好又去了,憋着便意来回走这两趟,憋急了本来是很顺利就能拉出来的,可在那两位妙龄小姐姐的侍候下,宽了衣爬上那张大床,在大床的专用坑位蹲下来后,却怎么都拉不出来。两个姑娘就站在旁边呢,虽然人家不会来偷看你,可也别扭啊,放个屁之类的多不好意思啊,蹲了一会儿,便意全无,全收回去了,只好提了裤子爬下大床,又在两位妙龄小姐姐的侍候下,穿上了衣服,回去跟石崇说,在下福薄,无可消受,还是去别的地方解决吧。

更者,更换也,更衣最早就是更换衣服的意思,自打石崇起,也就是从西晋开始,更衣就成了上厕所的代名词。因为他那张大床收拾得很干净,需要脱了衣服再上去的,至少得把外套脱了,上完厕所后,为了防止脱下的衣服沾染了臭味,就不会再穿了,所以要让侍女更衣。久而久之,更衣就成了上厕所的代名词,就像现在的卫生间、洗手间一样,取个干净的不碍眼的名词代替上厕所。

这么一讲,大家可能都明白了,如果是西晋以前的古装电视剧,更衣是换衣服的意思没错,比如《史记》里面说“是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这没问题,因为那是汉朝,但西晋之后换衣服还叫更衣,那就有些尴尬了。

至于解手这个词,它的本意是分手、离别,它与上厕所搭上关系,是因为明初的大移民事件,不过这个说法目前还有些争议,我姑且讲出来,大家姑且听之。

话说在元朝末年,争伐不绝,黄淮流域又是累年灾荒,大片农田荒废,民不聊生,到了明初,随着社会秩序的建立,虽说有所改善,但国家初立,百废待兴,特别是在江淮以北地区,几乎是人烟断绝。为了稳固边陲,发展北方经济,朱元璋下旨,移民屯田,开垦荒地。这场声势浩大的移民大潮,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事件。

在好地方待习惯了,哪个愿意被调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当年的那次大规模移民,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迫的,死活不肯去的,绑也要绑着走,一根绳子上串着十几个人,赶鸭子似的赶着去。

人有三急,一天之内,总免不了是要排泄的,但大家都被绑着,绳子不解开没办法离开,更没办法脱裤子,途中不时有人向公差请告:“请老爷解个手,我要去如厕。”

就这样人复一人,日复一日,说得多了,化繁为简,到后来只要说声:“老爷,我要解手。”公差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解手一词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说完典故,来说正题。前文说到石崇上厕所的排场,那么普通百姓是怎么解决的呢?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就是去林子里解决,只要不误跑入松树林,就不存在解决后没东西擦屁股的尴尬。

不过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跑去小树林里解决这种事情,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发生,一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了,“便宜行事”,二是在原始社会,人类文明尚未达到一定的程度。为什么这样说呢?

众所周知,我们是农业大国,农业快速发展后,进林子解决这种事就明显减少了,因为无论大小便,都是最好的天然肥料,谁肯浪费?而农业的发展,也直接带动了厕所的革命,因为你不建厕所,大小便就没办法贮存。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村里的主要道路上,露天粪缸堂而皇之地占有了道路的一侧,那些肮脏的臭气熏天的东西之所以那样的醒目,敢肆无忌惮地占据你的眼球,原因无他,因为它们有地位。所有的事物都是一样的,有身份有地位就可以张扬,任性放肆,露天粪缸对农民来说,那就是钱,而且一年能省下来许多钱,臭一点脏一点怕啥?生存才是硬道理!

除了露天粪缸外还有简陋的茅坑,在村里同样占据了黄金地段,一般是用茅草盖的简单的一个小草房,房里挖个大坑,放一口大缸,在大缸上再立个架子,即开门迎客,且二十四小时不歇业,随时欢迎光临。

那个时候没有肥料,想要拿到充足的肥料只能这么做,于是乎,茅坑的性质就变了,它们的身份和地位就提高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是有竞争的,你想获取天然免费的肥料,我也想啊,所以你建茅坑,那我肯定也要建,于是茅坑与茅坑之间的竞争关系就成立了,这就像商铺一样,想要让生意好起来,地段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因此有些黄金地段可谓茅坑林立,一间挨着一间,栉比鳞次,简直就是厕所一条街。

有这么一则笑话,说是在某个村里,有两户人家,一户王姓,另一户是李姓,王姓和李姓两家的私田挨着,为了方便灌溉施肥,两家分别建了座茅坑,下面是缸,上面以茅草为顶,供人方便,获取路人的粪便。

两家茅坑的位置是这样的:一座建在田地的这边,另一座建在田地的那边,面对着面。你别看两座茅坑面对着,但地理位置却是有优劣之分的,王姓的茅坑距离路边略近,而李姓的则稍微往里些,这样一来,优劣立判,路过的人内急时,自然是哪儿方便往哪儿,因此王姓的茅坑光顾的人肯定就要多一些。

这下李姓不高兴了,心想这么下去可不行,情急之下想了个法子,下地干活之余,留意着路上的行人,但凡有人想要方便时,李姓就放下农具,跑去把王姓的茅坑给占了,活脱脱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路人没办法,只得稍往里走两步路,上李姓的茅坑解决,颇有些两家店子抢生意的意味儿。

其实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很普遍,由于种地的人多,粪便自然就成了抢手货,而且粪便除了灌溉外,上好的粪便还能养猪,那么发生这样的抢粪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人兴许会惊讶,粪便还有上中下等级之分呀?

那是当然的,不同的人拉出来的粪便自然也就不同。

需要说明的是,所谓的不同,主要是指成分不同,这个咱们就不展开细说了,只说一个事实,宫里或官宦人家的粪便就比较紧俏,据说是油水多,喂猪的话猪会很喜欢。

这件事情具体我没研究过,说实话,毕竟我还年轻,风华正茂,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没有见过用粪便喂猪的事情,但却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你想社会上谁在养猪?肯定是底层的老百姓。那么又是谁在种地呢?肯定也是底层的老百姓。几千年来,有这么一个规律:越是种地的人手里越没余粮,挨饿的肯定是种地的人,粮食对种地的人来说可不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么简单,不是辛不辛苦的问题,而是收上来的粮经过层层盘剥,留在他们手里的余粮只够填肚子,在别人眼里那只是粮食,而在他们眼里则是命根子,所以在喂猪这件事上,能有其他的物品替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虽然没见过用粪便喂猪,但小时候却常见用糠煮了后喂的,那时候的糠真的跟米同样珍贵。

闲话表过,言归正传。当时只要家里有余地的,都会养猪,而且猪圈会和茅坑建在一起。现在的人可能会有疑问,不臭吗?

肯定是臭的,哪里会有不臭的道理!好在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展开丰富的想象力,便能蹲在良好的环境下上厕所。

茅坑和猪圈混合在一起有一个专用词,叫做溷。这个词有三个意思,一个是厕所,一个是猪圈,还有一个是混合、肮脏的意思,把这三个解释融合在一起,就是厕所和猪圈混合在一起很脏。为了解决脏乱臭的问题,于是就出现了另一种茅坑的形式——高层茅房。

“高层”这个词听起来是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其实,所谓的高层茅房就是将茅房建在猪圈上面,有木梯供人上下,茅坑与猪圈上下相通,如此一来,不仅通风性能好,不怕臭,安全性也可以保障了。然而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这种高层茅房通风性能是好,夏天清凉的小风在屁股底下吹着还挺舒服,可它在冬天冷啊,大家想象一下:在那大雪纷飞、北风肆虐的日子里,有人脱下裤子往上面一蹲,风呼呼地由低而高往上灌,那感觉没体验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小时候虽没蹲过那种高层茅房,但我好歹也是蹲过茅坑的人,茅坑的底部一般都是通风的,冬天的寒风由下而上吹过来,到茅坑底部时,由于气道变窄的缘故,呜呜直响,好家伙,光是听那风声,就能教人瑟瑟发抖。如果时间蹲长一点,屁股是会冻麻的,严重的时候,裤子往上拉时,你都感觉不到裤子到底拉没拉上来,得低下头去看一眼,皮肤冻得失去了知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夏天容易招蚊子。众所周知,臭的地方蚊子本来就多,人往上面一蹲,屁股下探时,你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大批蚊子“嗡嗡”来袭的声音,能把人听得毛骨悚然。

有人可能会理直气壮地说,既然茅坑通风能把人的屁股冻麻,那不把风口堵住不就完了吗,不通风也是可以的。不通风当然是可以的,可是茅坑底部通风,它并不是以通风为目的,而是为了取粪便方便,一旦把底部的口子封死了,那就只进不出了,也就失去了建茅坑的意义。

于是马桶应运而生。

有些孩子可能又被吓着了,马……马桶明朝就有了?

其实马桶并非出现在明朝,准确地说汉朝就有马桶了。

有这样一个典故,汉朝名将李广,号称飞将军,箭法出奇,有一天去山中打猎,见一只猛虎卧于草丛,众将得见,面无人色,李广虽然号称飞将军,当时也被唬了一跳,那老虎实在太大了,要是它真发起狠来,等闲人俱难逃虎口。

好在李广艺高人胆大,没有扭头逃走,悄悄地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拉弓劲射,只一箭,就把那虎射死了,众将俱皆欢呼,飞将军不愧是飞将军,力大无穷,箭法如神啊!

不过李广似乎不怎么高兴,他历经无数战争,战功赫赫,再强大的敌人也没有畏惧过,刚才却被那老虎唬了一跳,因此虽然射死了老虎,却依旧耿耿于怀。回去之后,让工匠做了一只老虎形状的便溺器,取名虎子,天天蹲在它身上便溺,以此来解心中之恨。

我不敢说这个典故一定是真的,听上去感觉有点像民间传说,历史就是这样,有时候真真假假孰难区分,但它就这么流传下来了,也因此有了马桶的雏形——虎子。

由于虎子是李广发明的,后来民间又将它称之为李虎。

李虎这个称呼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用,只有一个朝代不行,那就是唐朝,李唐天下,李是国姓,让一只马桶也姓李,像话吗?这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又改名,叫做马子。

听到马子这个名词,是不是有些耳熟?

是的,以前的港片里,称女朋友叫马子。我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唐朝的时候把马桶改为马子出发点很单纯,就是因为坐在马桶上像骑马一样,所以称马子。

到了宋朝,由于马子外形上的改良,才正式由马子改称马桶,这个名词一直沿用至今,“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注:语出《梦粱录》)”。

上厕所、蹲坑这件事情,说起来很不雅观,但你会发现,从最初的钻小树林,到蹲茅坑,蹲高层茅房,再到宋朝的马桶,它就是一种文化的延续传承,也能从中看到文明发展的轨迹,它跟饮食、服饰的发展是一样的,就是一种文明的传承和发展。

同时,从马桶的出现中,我们还能看到两件事,一是社会格局的变化,或者说是城市化、商业化发展的成熟;二是到了马桶时代,上厕所这件事儿也有了本质的变化。

听到我抛出的这两个观点,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马桶的出现和社会格局的变化,城市化、商业化的发展有什么关系?

由于马桶出现的这个历史节点比较重要,我就展开来着重谈一谈。

首先,为什么说马桶的出现会是社会格局变化的一种体现呢?我们可以从上文提到的《梦粱录》里的这句话看出些端倪:“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这句话不难理解,我就不翻译了,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小民之家多无坑厕的现象呢?道理很简单,城市化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体现,如果茅房还是像以前农村一样,在路的一侧堂而皇之地出现,一则不合时宜,二则只能说那是落后的表现;其次,城市里寸土寸金,房价高,除非是像前面讲到的石崇那样,有足够的财力去建一座高级的私人厕所,不然的话,只能想其他办法解决,特别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在城里购置一套房子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专门辟一块空间作为厕所是不现实的。

说到这儿,可能有人会反驳,我们现在的套房也小,不也有专门的卫生间吗,为什么在明朝就不可以?

问得好!

如果基础设施足够齐全,明朝的老百姓也完全可以拥有独立的卫生间,但前提是得有下水道、化粪池这些设施,毫无疑问,明朝那会儿还没有,这是其一;第二个原因是,前面讲到粪便是天然的肥料,在没有化肥的时代,这些东西丢弃了就是暴殄天物,城里的人可以收集起来卖钱,而农村里的人可以自己用,反正谁也不去把它丢了。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马桶这种轻巧、不占位置的东西,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从这个角度来看,马桶是城市化后必然会出现的产物。

当然,有了马桶也并非是一劳永逸的,毕竟说到底,马桶只是一个特殊的桶,拉满了之后往哪儿去集中?因为即便是有人来收粪便,也不可能像卖菜一样拉一桶卖一桶,没那样的事儿。关于收粪便的那些事儿,后面会具体讲到,这里就不展开了。这里先讲另外一件事情,为什么说到了马桶时代,上厕所这件事有了本质的变化?

所谓的本质变化是指上厕所不用再那么受罪了,可以不用再忍受冷风吹,也不用再经受大批蚊子的袭击,不仅不需要受罪,且是件享受的事情。

比如说宫里或有钱人家的马桶,会在上面铺层垫子,冬天的时候,有条件的话还可以铺层毛毯,再讲究点的,可以在马桶底部铺一层香木炭灰,可除臭,也可消音,一举两得。

说到这儿,上厕所这件事儿基本说齐全了,似乎也说得差不多了,其实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讲,那就是拉完之后用什么擦屁股。

前文提到,在可以随地大小便的时代,只要不误入松树林,随便捡片树叶之类的都可以解决问题,可随着蹲便器的改进和发展,擦屁股这件事儿也随之有所变化。

纵观整个中国历史,使用最广、存在时间最久的莫过于厕简。

所谓的厕简其实就是竹片,它是将竹子削成片,去其毛刺而成,因其形如竹简,故名,后又叫厕筹,前后用了上千年。

此时,有人脑海里会灵光一现,跳出一个极具哲学性的问题:用竹片刮屁股会不会刮出血来?

这里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会的!

随着这个肯定的答案的出现,又一个问题随之而来,众所周知,我们有四大发明,其中一项就是造纸术,纸在汉朝就有了,为什么发明了纸后,不用纸擦屁股,要继续用竹片这种极具危险性的东西呢?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我也需要郑而重之地回答一下。

首先来说厕筹的好处,它是竹片做的,竹子一年一长,由于数量多,所以廉价,最关键的是,用过之后清洗一下,可循环使用,还环保。有人可能会觉得好笑,古代也需要讲环保吗?

再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古代也需要讲环保,关于环保的话题后面也会具体讲到,这里就不展开了,继续说厕筹。

前面说了厕筹的优点,它的缺点也不少。首先是硬,你要是拉稀的话,屁股本来就火辣辣的,再用这东西一刮,那效果真的跟动手术一样;其次是薄,要是边上没削干净有毛刺的话,那效果真的跟打针一样,而且刮的时候只要手稍微抖一下,就会刮出血来,那效果真的跟割痔疮没啥区别。

那么既然厕筹有如此大的缺点,为什么不用纸替代呢?

这里需要强调一下,并非完全没有被替代,有但很少。比如宫里面的皇帝、娘娘们,他们那尊贵的屁股怎么可以用竹片刮呢?最早是用丝绸擦屁股的,明朝的弘治帝出于节俭,下旨改用粗纸。粗纸的代价肯定要比丝绸小,然即便如此,上厕所这项开销依然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

我来给出一个具体的数据,嘉靖初年,算上清洁净房、修造净车、清洗马桶等等费用,每年的支出是2750两银子。

2750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当时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换句话说,宫里光是花在上厕所这件事情上的费用,可供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百多年。这么一对比,你就知道宫里上厕所的开支有多大了。

有人会说,宫里的人多啊,这些开支分摊到几千号人头上,也还算好吧?

是的,其实用人头算的话,宫里的这项开支并不算大。但是,这个开支如果落到普通官员或百姓头上,可以算得上是笔不小的支出了,所以一般人家能省则省,还是用厕筹多一些。

还有一个原因是,在中国古代,虽然发明了纸,但由于受技术限制,纸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珍贵的,再加上纸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中,它是读书写字所用之物,无论是官员还是书生,对纸张都怀有一定的敬仰之心,能不用则尽量不用。

说到这里,关于上厕所这件事儿才算是真正说完了,不知道有没有恶心到诸位?下个章节咱们来说些高雅的东西,谈谈明朝城市里的那些基础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