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赵中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宫里回到府里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暗的，从母亲的慈安堂出来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房里出神。
赵家三代单传，赵擎要是出事，那他赵家是要绝后了！
“父亲！”赵墨看着书案后枯坐颓败的父亲，轻声唤道。
“墨儿，你来了！坐吧！”赵中廷目光涣散，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没有足够的力气。
“父亲，墨儿听闻擎儿与靖王在一起在西域，甚是不解。”赵墨没时间费话，索性直击中心。
赵中廷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还是少气没力的，声音仿佛香炉里冒出的轻烟，一阵风就能吹散了：“靖王奉命戍边已半年有余，原定前日就该自边塞启程搬师回朝的。可今日却接到紧急军报说是靖王与擎儿一起失踪了。”
赵中廷哆嗦着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缓了缓才又道：“靖王副将领着戍边军士在附近找了两天两夜却毫无踪迹。朝臣们大多猜测靖王被胡匪流寇生擒了，但一直不见胡匪到边塞官府或军中索要筹码。若是遇害，却也不见胡匪拿尸首出来示威。陛下已下圣旨，命边塞诸部全力搜救了。”
赵中廷在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症结，只得说给自己女儿听，因为此事涉及自己的儿子，他在朝中更加谨言慎行，生怕他关心则乱，在同僚面前失分寸。
“既是如此，应该擎儿和靖王尚无性命之忧，父亲且放宽心再等几日，靖王是嘉贵妃的爱子，又是皇上很器重的皇子，胡匪既生擒了他，必不会浪费这么好的谈判筹码！估计，只是想让皇上多等几天，着着急，好多要些钱粮、土地罢了！”赵墨宽慰道，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几分把握。
“但愿如此吧！”现如今除了等，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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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边塞
靖王在睡梦中，只觉有只黑猫在蹭他的脸，他又困又累不想理会，可那只黑猫竟然开口说话了！
“王爷？王爷？”压低声音的呼唤近在耳边。
靖王刚想挪动身体离黑猫远一点，左肩立刻传来钻心疼痛，强令他恢复了些许清醒。
眼睛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那团毛绒绒的东西离他稍远了一些，原来是一个发髻。发髻之下，赵擎一张脸乌漆麻黑的不知被抹了什么，此刻看靖王睁开眼睛，不禁惊喜道：“王爷，你终于醒了？”
“赵擎。”靖王忆起最后一幕，暗箭射中他的左肩，之后便是眼前一黑失了意识。“箭上有毒！”否则，像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左肩并非要害部位，中一箭又怎会让他立刻昏迷。
“我昏迷多久了？”室内光线极暗，靖王勉力看向四周，炉灶、柴火都比他们高，他们在冰冷的地上，手脚都被捆了个结实。
“大约一天一夜了。”赵擎回道。
“可知是何人所为？”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可他还是希望赵擎能瞧出些端倪。
赵擎没有让靖王失望：“五个蒙面男子，穿的胡服，说话却都是正宗的汉话。”
“你先扶我坐起来。”靖王发现自己整个人都依靠在赵擎的肩膀上，这让他有些别扭。
赵擎用被捆绑的双手吃力地将靖王扶起斜靠着身后的墙坐起来，他的左肩伤口被赵擎用里衣撕下的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他两只手捆在一起，能包成这个样子实属不易。
伤口传来撕裂、肿胀、灼热混合起来的疼，靖王拧眉咬牙不发出一丝呻吟。
赵擎庆幸道：“之前的胡匪搜走了我身上的东西，却没搜到我脖子里挂的小药囊，我姐姐给我放的药刚好用来给您止血。”
靖王苦笑道“还真要谢谢你姐姐的救命之恩。”
赵擎伸手抚了抚靖王的额头，又搭了下自己额头，担忧道：“不过这药好像只能止血，却不能疗伤，您有点发热呢。”
“无碍。”强忍着头晕脑胀、浑身无力说道。
赵擎劲力坐直身体道：“您再休息休息吧，我守着您。”
“好！”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养精蓄锐，尽快恢复体力才好想计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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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别院
“殿下！不好了，王妃好像留书出走了。”久保颤抖着将书信递给醇亲王。
二话不说打开信笺，娟秀字迹写道：“王爷见谅，家弟下落不明，家中祖母心急如焚，臣妾必得亲至西域搜寻方能安心。此番不告而别自知有违宫规，万死难赎。此行若能携弟同归，臣妾任凭王爷处置。赵墨叩拜！”
因为用力，醇亲王捏着信纸的手指尖越来越白。
内心如北风呼啸：“她竟然就这么一张纸、两行字就把本王给打发了？！”
突然大喝一声：“追影！”
久保下得老肉一颤。
追影应声出现在书房门外：“在！”
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派人！把赵墨给我追回来！”
“是！”追影转身消失在回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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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西乡道
豆蔻抓紧缰绳，扭头唤了一声：“小姐！”
“还叫小姐？”赵墨的马跑在最前面，闻言侧脸嗔怪道。
为了出行方便，豆蔻她们二人皆换了男装，赵墨一身墨蓝色常服，同色绾巾，配上她精致玲珑的五官，任谁瞧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豆蔻无奈改口道：“公子，你骑这么快也没有用，你把马累死了，咱们就得跑着去了！”
赵墨随口回道：“到官驿换乘就行了！”出门前她便计划周全。
豆蔻不解：“人家凭什么给咱换乘啊？”
赵墨拍了拍腰包：“凭王爷的牌子！”
豆蔻吓得不轻：“啊？你把王爷的手牌偷出来了？”
赵墨纠正道：“不是偷的，是我嫁进王府的时候就得了一枚！我们只说是为王爷办事的就行了！你俩不要多言，记住没？”
“是，公子！”
小六和豆蔻真没白在别院后边的马场天天洒汗，一路飞奔竟能跟上赵墨的速度。
“王爷，王妃没走官道，只知她在官驿以您的手牌换乘后又失了踪迹。”
“骑马？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兵器库里的青云剑没了，还少了几套弓箭和两把短刀、三支匕首。”
醇亲王心中呐喊：“赵墨！你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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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墨三人这一路本着“有乡道不走官道，借民宿不住客栈，实在不行就住野地破庙”的原则，硬是跑了半个多月也没让醇亲王的人马追踪到！
前方隐约可见一座黄扑扑的土城门，按照上一家借宿的老乡所说，这里便是她们的目的地了！
“公子，前面的城门是不是就是楼兰关了？”小六问道。
“应该是了！”赵墨拢了拢头上的发髻，她的头发又长又多，挽成男人的发髻特别重，在马上颠簸一天，这又快散了。
“太好了，今晚不用睡野地了！再睡，我就成野人了！”豆蔻对着破旧不堪的城门开心说道。
“豆蔻姐，你就是变成野人也是好看的野人！”小六真心诚意地看着豆蔻。
豆蔻杏眼一翻嫌弃道：“去你的，你才是野人！”
“你要是野人，我也愿意当野人！”小六完全不介意豆蔻恶言相向，憨厚一笑道。
楼兰城虽然破旧，却也热闹繁华。
胡人汉人毫无芥蒂的在狭窄街道上穿行，路边小店里琳琅满目的西域配饰、野兽毛皮和各种稀奇玩意儿。若不是心中挂念着擎儿的安危，赵墨一定要好好逛个够！
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僻静的旅馆安顿下来，简单填饱肚子，与老板问了路线之后三人直奔目的地——万邦杂货店！
店主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看见三人进来笑盈盈地迎上来道：“三位客人看看选点什么？”
“请问陆老板在吗？”
赵墨一身藏蓝色素缎公子衫，头戴白玉簪，手握佩剑，眉毛涂的粗黑，皮肤也故意用碳石粉抹黑了些。但在陆老板眼中她依然是一位英气十足的俊秀公子，只是身材瘦小了些。
“正是在下，敢问客官，您是？”陆老板回头看见是为脸生的富家公子，客气问道。
“我是帝都西域春饭庄赵老板的哥哥。”赵墨提剑抱拳一礼，英姿飒爽。
“哦，久仰久仰！久与赵老板书信往来，一直不得见，今日见到贵兄，喜不自胜啊！”
陆老板突然得知眼前这位竟是自己帝都大客户的兄长，此番前来自然是来关照生意的，马上热情高涨，八字胡都翘起来了！又是让座又是倒茶，一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模样。
寒喧完毕，陆老板问道：“敢问赵兄此行有何要务啊？”
“此行是想找寻一位故友，但我们对此地生疏，想要找一位向导，不知可有合适人选啊？”赵墨看似随意地开口道。
陆老板略一思忖，客气回道：“在下倒是有个不争气的侄儿，为人机灵，整天东溜西逛的，对这楼兰城里里外外颇为熟悉，不知您瞧不瞧得上眼。”
赵墨颔首道：“那便唤来瞧瞧吧？”
不多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进到店里，小老鼠眼睛迅速撒摸了一圈才对着赵墨躬身行礼道：“给老板请安。”
赵墨对这少年的眼力劲儿逗得一喜：“哟，你倒机灵！叫啥名字啊？”
少年眼中掩不住的得意，回道：“小的大名没起，小名叫柱子。”
赵墨问道：“柱子，听你叔父说你对这里挺熟悉啊？”
柱子这个年纪还没学会谦虚：“还行吧！”
赵墨故意问道：“那你会说西域话吗？”
闻言柱子的气焰便不似刚才那般嚣张：“不太会说，但是能听懂。”
赵墨略一思忖道：“嗯，那也行，你就跟着我，一天一两银子，管吃住，你意下如何？”
柱子一听报酬这样高，立马喜笑颜开：“太行了！老板，您这是要找什么啊？先说好，犯法的事，小的可不敢做。”
赵墨对柱子的爽直逗得一笑道：“当着你叔父的面，我也说一句，我们也是清白人家，犯法的事我也不敢做！”
柱子故做老成的拍了拍胸口，稚嫩又豪气道：“那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墨给陆老板放了十两银子道：“我今日把你的人领走了，事情办完我再把他送回来，这十两算是答谢。待我返程，你店里的货物我再下清单，照旧用镖局的常单送回帝都便可。”
“得叻！多谢您和赵老板关照！”陆老板拱手，感觉这一单做完，整个上半年关门歇业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