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会笑
姜羽深呼吸壮胆,鼓起勇气坐到他身旁,主动搭话道:“你,额头还疼吗?”
仲北朔撇她一眼,迅速看回折射着银光的水面,淡然道:“不了。”
他不知道她曾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打击。
她不知道他曾经历过难以磨灭的伤痛。
现在,他知道她故作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现在,她知道他刻意封闭的性格背后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那个……”
异口同声。
夜色里,两个人的视线相交连接,像一条透明无形的红线,再也分不开。
沉默对视,良久良久,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相视而笑。
仲北朔微启的唇角勾了勾,“你先说。”
“对不起。”姜羽两只小手攥捏衣摆,语气诚恳的说:“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你的遭遇,但是我相信上帝关闭你的门,会给你留一扇天窗。人的命运各有不同,我们要对生活抱有希望,活着才会开心。关于不小心打伤你这件事,我之前的道歉没什么诚意,现在认真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搓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哎呀,我到底在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听起来好像莫名其妙的……”
夜风袭来,吹动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似大山轻声地呢喃。
“没关系。”须臾,仲北朔直视她。“我也要向你道歉。”
他清澈瞳孔中散发出如亮闪闪星辰般狡黠的光芒,令她目眩神迷。
姜羽痴痴的说:“给我道歉?”
“嗯。”仲北朔放缓声调慢慢说:“你并非故意打伤我,而是出于正当防卫。但我是有意的出口伤人,说了很多瞧不起伤害你尊严的话。以为你是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仲北朔的嘴角不自觉弧度加深,他眼睛渐渐变得深邃,温暖的感觉仿佛让她心底慢慢溢出甜滋滋的味道。
“啊……”姜羽瞪大眼睛,指着他不敢置信:“笑了……”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他不懂。
“笑了笑了,你笑了!”姜羽像发现新大陆般夸张的鼓掌。
仲北朔抬手轻捂下巴,显得很不自在。
姜羽拍着他肩膀说:“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你笑起来真好看,这不是很好吗。以后要多多笑口常开喔!让心情保持愉悦,身体才会长命百岁~。”
他恢复冰冷冷的原状,打掉她手,嫌道:“你话真多。”
尽管脸上像万年雪山透着一丝丝寒意,嘴角却如融化的雪水般残存着掩盖不掉的微笑。
她乐观开朗的性情,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真是新奇,明明非常厌恶芋头村,讨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可偏偏对她生不起反感。
……为什么呢?
“哎,对了。”姜羽双手捧脸,胳膊肘搭在膝盖上,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仲北朔。”他如山涧流水般动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
“怎么写?”
他拿起她的左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姜羽重复念着:“仲北朔,朔……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真好听。”
他不以为意,“哪里美好?”
“每月农历初一,月亮运行到与太阳黄经相等的时刻,地球看不见月球明亮的部分,所以这天的月相叫‘朔’,又称‘新月’。寓意是一月之初,新的开始。你不觉得很美好吗?”
新的开始……吗。
仲北朔轻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朔’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嗯?”
“月球最圆最亮的时候叫望日,但当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朔日对应月末晦日,所以‘朔’引申为‘幽暗’之义。”仲北朔顿了顿,自嘲似的反问:“你现在还觉得我名字诗情画意吗。”
“呃……”姜羽摆摆手,不拘大咧道:“管他呢,反正我觉得很好听就是啦!而且无论叫阿猫阿狗还是张三李四,名字只是一种称呼方式,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我认识了你,你认识了我,这就足够啦!”
他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相互认识,所以就会感到快乐吗?
快乐……
原来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仲北朔视线越过她看向坐在帐篷外面烧火堆的邵允,话却对姜羽说:“他为什么喊你习习。”
“我小时候的乳名叫姜习习,后来爹娘觉得不好听,就把‘习习’二字合并改为‘羽’了。”
“姜羽也不怎么好听。”
“是吗?”
仲北朔玩味一笑,“干脆叫姜蒜头,姜葱花,或者姜咸菜吧!土到极致,更符合你的气质。”
奇怪。
“……你很讨厌嗳!”
“哈哈,怎样,你要打我吗?”他嘲笑的同时还不忘记损句:“哦,我忘记你已经打过我了。暴力村姑生姜妹!”
太奇怪了。
“靠,仲北朔,你欠扁嗳!”姜羽摩拳擦掌,气的牙痒痒。
他把脸凑过去,洋洋得意:“好啊,你再打啊。把我打住院,喂饭端尿负全责!”
奇怪到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居然跟着她笑了出来。今晚之前,他好像早已记不清微笑应该怎样表现。她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他短暂忘却伤痛,发自内心单纯的纯粹的笑一次。
“我认输!”
败了,她败的一塌涂地。
姜羽放下拳头,象征性轻轻地锤他肩头一下,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仲北朔倾斜身子靠近她,狡黠坏笑:“这就生气了?”
他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她微微红润的面颊,他眼底得逞的邪魅笑意闪烁着跳动火光,他细长的睫毛被月亮洒下一片剪影,他泛红的额头余留着她暴力的痕迹,他俊美的容颜在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面对毫无征兆的近距离接触,姜羽感觉自己的面颊迅速升温,心脏跳动几近疯狂。
“你害羞了?”仲北朔一针见血,一语道破。
“我……”她面红耳赤的站起来,嘴硬道:“才、才没有!”
姜羽捂着胸口跑远,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好转个弯来到黑水牛面前。
她摸着大黑的脑袋,像安抚着狂跳的心脏,努力恢复平静。
几分钟后,姜羽拍拍胸口,吸气,呼气,再吸气……然而凌乱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敲击着自己的耳膜,丝毫没有缓解。
怎么回事……
心律不齐,一定是心律不齐惹的祸!
“哞哞~。”黑水牛像看懂她的心底事一样,忽然叫了几声。
姜羽喃喃自语道:“大黑,我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