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问欲如桓公用管仲以成霸业晏子对以不能第七
景公问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夷吾保乂[1]齐国,能遂武功而立文德,纠合兄弟,抚存冀州[2],吴越受令,荆楚惛[3]忧,莫不宾服,勤于周室,天子加德。先君昭功,管子之力也。今寡人亦欲存齐国之政于夫子,夫子以佐佑寡人,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
晏子对曰:“昔吾先君桓公,能任用贤,国有什五,治遍细民,贵不凌贱,富不傲贫,功不遗罢,佞不吐愚,举事不私,听狱不阿,内妾无羡食,外臣无羡禄,鳏[4]寡无饥色;不以饮食之辟[5]害民之财,不以宫室之侈劳人之力;节取于民,而普施之,府无藏,仓无粟,上无骄行,下无谄德。是以管子能以齐国免于难,而以吾先君参乎天子。今君欲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则无以多辟伤百姓,无以嗜欲玩好怨诸侯,臣孰敢不承善尽力,以顺君意?今君疏远贤人,而任谗谀;使民若不胜,藉敛若不得;厚取于民,而薄其施;多求于诸侯,而轻其礼;府藏朽蠧[6],而礼悖于诸侯,菽[7]粟藏深,而怨积于百姓;君臣交恶,而政刑无常。臣恐国之危失,而公不得享也。又恶能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乎?”
[1]管仲夷吾:即管仲,名夷吾,字仲,谥敬,春秋时期法家的代表人物。
乂(yì):此处为治理之意。
[2]冀州:古时地名。旧本作“翌”。
[3]惛(hūn):此处为心情慌乱的意思。
[4]鳏(guān):无妻或丧妻的男人。
[5]辟:通“僻”。邪僻之意。
[6]蠧(dù):蛀蚀器物的虫子。
[7]菽(shū):豆类的总称。
景公问晏子:“从前我们的先君桓公,有管仲保卫治理齐国,能成就武功而且建立文明的德行规范,能联合周边兄弟国家,安抚两冀州邑,使吴越两国都能听从号令,使强大的荆楚之国感到慌乱忧惧,各路诸侯没有不以宾礼相待、心底信服的,勤于帮助周室,令周天子大加赞赏先君的德行。先君能有如此昭著显赫的功德,这都是管子倾力的功劳啊!现在我也想将齐国的政事委托给先生,请先生辅佐护佑我,彰显先君的伟大功绩,从而继承发扬管子的治国大业。”
晏子回答:“从前我们的国君桓公,能信任启用贤能之人,国家有什伍的管理制度,治理规范遍及百姓。地位高贵的不欺凌地位低微的,富有的不傲视贫穷的,奖赏有功的也不遗漏罢官还乡的,有才能的不唾弃愚笨的,办事没有私心,审理案件不偏袒阿谀,宫内妻妾没有多余的粮食,宫外朝臣没有过多的俸禄,即便是鳏寡之人也没有饥饿的脸色;不因自己饮食奢侈邪僻而耗费百姓的财力,不因追求宫室的奢华而劳累百姓的体力;有节制地取之于民,而能遍施百姓,库府没有多余的储藏,仓库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君上没有骄横之行,臣下没有谄媚之举。因为这样,所以管子才能够使齐国免于灾难,而使我们的先君能与周天子并立。如今,君王想要彰显先王的功绩,从而继承发扬管子的治国大业,那么就不要用自己过多的邪僻去伤害百姓,不要因满足自己的嗜好私欲而与诸侯怨恨,臣子怎么敢不奉命秉承君王的善念而竭尽全力治理国家,以此实现君王的意愿呢?而如今,君王不断地疏远贤人,却任用谗谀之人;役使百姓唯恐没有竭尽全力,收取赋税唯恐不能倾尽其财;向百姓索取的太多,而向百姓施舍的又太少;向诸侯谋取的多,而对诸侯却轻视无礼;库府储藏的东西都被蛀虫蛀食或是腐烂了,在接待礼节上却与诸侯违逆;各种粮食都深藏起来,因而在百姓当中积下很深的怨恨;君王与臣子之间的关系恶化,而且政令刑律变化无常。我担心国家有危险,甚至失败,而主公您就不能享有它了,又怎么能彰显先君的功绩而继承发扬管仲的治国大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