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十三”的解释,几百年来,可能有上十种之多,各自引经据典,力排众议,以确定自身的认证无可非议。参与争论者,无疑有著名的大学者、史学家,也有刚刚崭露头角的新锐。论文林林总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莫衷一是。为此,梳理一下这些论辩,尽可能归纳出相近的结论,方可找出历史的真相来。
根据所掌握的论文——这也许还有相当的遗漏,我们大致可分出几种。最主要的一种观点认为,“十三行”是一个地名。其依据不仅仅是广州西关当今还有一条“十行路”,而且找到了可以考证的史料,在李国荣、林伟森主编的《清代广州十三行纪略》一书中,第一章“开海贸易”的注4,用非常肯定的口吻称:
十三行是地名。此名明朝便有,但不是因有十三家洋行而得名。据《广东新语》一书,“货语”461条“赎货篇”载:广东琼州府领十三州县,各种推销货物集中于此地,又称十三行货,所以人们将此地称之为“十三行”。在清代,对外贸易的机构往往称为“洋行”,而在“十三行”一带开展对外贸易最多,于是人们将十三行“地名”与“洋行”混在一起,称之为“十三洋行”。其实十三行与洋行多少并无关系,洋行时多时少,最多时有几十家,有时刚好十三家,最少时只有几家,所以说,“十三行”只是地名。当时的十三行地区,在广州西城门外,即北到今天的十三行路,南至今天的西堤马路一带。[2]
当年的外国学者也这么认为。《广东十三行考》的作者梁嘉彬,在1981年为《中华百科全书》写的“十三行”词条中,引述道:
当葡萄牙人入居澳门之前,已有海道副使汪柏立“客纳”、“客纪”准备与葡人交易,以广人及徽、泉等商为之的纪录,盖因输出货大宗货为茶、丝、绢布、瓷器、漆器之故,不得不以徽州、泉州及广州商人分别经纪其事,当时中国对外贸易已有集中于广州为输出入总口之势。近查萧濬华译《天主教十六世纪在华传教志》……可以看出当时已有十三家商号(行)在广州垄断贸易,葡人在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入居澳门之前,已经和广州当局及商号有广泛的接触了。这些商号便是后来为世所熟悉的“广州(广东)十三行”。[3]
这更进一步确定商号有十三家,故所在地为十三行。
上述两部著作均出自史学权威之手,梁嘉彬已为众所熟悉,乃著名历史学家,广东十三行天宝行第六代梁经国的传人,1937年出版《广东十三行考》时,年仅27岁。李国荣为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辑部主任,林伟森为十三行所在地荔湾区档案局局长。而这一主张,更登载在诸如“百科全书”、历史“纪略”这样颇具典籍意义的书本上,可以说,是占了上风,为众多学者、专家认同。
作为地域名出现的,甚至在古代作品上。如著名诗人、顺德罗天尺,在其《冬夜珠江舟中观火烧十三行》一诗中,其序称:“十三行在羊城太平门外,夷商贸易处也。洋货山积,中勾番楼,备极华丽。”这是乾隆八年(1743)的事,及至乾隆十五年(1750),香山张甄陶,在其著《论澳门形势状》中更有:“近日宿冬,夷人住省竟不回澳,即在十三行列屋而居,危楼相望,明树番旗,十字飘扬。”[4]这是中国人的记载。
外商也有类似的记载。瑞典教士彼得·奥斯贝克于乾隆十六年(1751)乘该国“查尔斯王子号”抵广州,在其日后所著的《中国和东印度公司旅行记》中,专门提及十三行:
商馆是对一批建在河岸边和河桩上的房子的统称,是欧洲商船在此停留时,中国商人出租给他们的……商馆楼只有两层楼高,但非常长,一头伸延到河边,另一头对着的是十三行街。十三行大街上有商铺,还有工匠,漆匠和做珠母的。[5]
法国东印度公司的贡斯当,著有《中国18世纪广州对外贸易回忆录》中称:
欧洲产商行因其挂在高杆上的旗帜而与众不同……建筑,这些商行的地方叫做十三行,该街就被称之为“十三行街”。[6]
类似这些写法的还有很多,中外皆有,这里也就不一一列举了。